雨霁霓虹(39)

顾祯当时笑了笑说，因为他特别喜欢向阳花，但不想让人看出来，怕别人觉得一个大男人喜欢花很娘，所以只能偷着摆一摆。

邵寅成又问他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花。顾祯答道，因为它永远向阳而生，永远朝气蓬勃充满生命力，就像人一样，要永远向着光明走下去。

邵寅成觉得顾祯选择心理医生是对的，他就没见过像顾祯这么阳光、积极、充满正能量的人，遇到他的每个人都会变成一朵向阳花，被他蓬勃的生命力感染，他是所有人的小太阳。

过了几分钟邵寅成回复道：

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顾医生。这花至少能保持一周，以后我每周都给你送，直到我回去为止。】

顾祯笑笑，回：

不用这么铺张，让人不知道的以为我找了个倒插门的媳妇儿呢。】

邵寅成发了几个生气的表情：

他们管的着吗？就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吧。】

顾祯的心被幸福包裹着，密不透风的。他回了一句：

都听邵总的，早点休息吧。晚安。】

中美的时差比较尴尬，邵寅成白天基本上都在照顾祖父祖母，陪着聊天、说说话，除此之外还要忙工作，晚上等他可以休息的时候，顾祯却在工作，发信息打视频都不合适，所以他们两个的空闲时间基本上都是岔开的。

但顾祯对此却没有任何的怨言，反而宽慰他好好照顾家人，国内的事情无需任何的担心，邵寅成是个不会表达的人，只能通过行动来让顾祯感受到自己对他的爱和重视，所以才想到了送花。

邵寅成的祖母谭丽芳年轻时候是舞蹈演员，她是个非常优雅、豁达的老太太，和祖父岳新田的感情笃深。岳新田病危之后，谭丽芳的精神状态就日渐消沉了，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变得健忘，每天早上见到邵寅成，都得反应一会儿才能认得出来。

邵寅成每天陪着她讲以前的事情，帮着她恢复记忆，但他清楚地知道祖母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只会越来越严重。

他刚来美国那会儿什么都不适应，口语也很差，谭丽芳亲自手把手地教他，让邵寅成一直觉得祖母是除了母亲以外，在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此时的谭丽芳坐在摇椅上，看着面前落地玻璃外的一颗柠檬树，手里捧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在美国这些年她的国语退化了很多，但和邵寅成聊天的时候还是喜欢用中文交流，实在不会说的，就会用几个英文单词替代。

她喝了一口浓郁的咖啡，幽幽地说：“Noah,你看门前的那颗柠檬树，David还能等到它结果的那天吗？”

Noah是邵寅成的英文名，取自诺亚方舟，谭丽芳给取的。她心疼外孙的遭遇，可怜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取这个名字的寓意是只求他一生能平平安安。

邵寅成握着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将谭丽芳眼前的卷发向后抿了抿说道：“他会没事的。”

谭丽芳轻轻皱了皱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的Intimacy phobia好了？怎么好的？”

邵寅成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两只手覆在谭丽芳的双手上说：“我在国内遇到了一名非常优秀的心理医生，是他帮助了我。Iris，我非常爱他。”

“He？”谭丽芳微微有些惊讶，“Why？”

邵寅成无奈地笑笑：“我不知道。但我确定，我很爱他，你能接受么Iris？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Of course not.”谭丽芳摇摇头，随即笑笑说，“我很高兴孩子，只要你能幸福其他的别管太多。不过你要考虑清楚，在中国可能会有很大的阻力。”

“I got you.Thanks Iris,love you.”邵寅成在谭丽芳的手上轻轻吻了一下，心里说不出的疏朗。

和顾祯在一起这件事他从来没怕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也无所谓，他们自己的感情别人没有权利干涉。

但他其实多少还是在乎谭丽芳的看法，他不想让祖母感到心里不舒服，邵寅成还想如果谭丽芳不认可，他会亲自把顾祯带来给她看，告诉她顾祯是个多么好的人，可现在一看，之前的想法都是多此一举了。

谭丽芳毕竟80多岁了，见过的世面比邵寅成吃的米加起来都多。她能看得出来邵寅成此刻是真心的幸福，自己心里也跟着开心。她摸了摸邵寅成的脸说：“Noah，现在给我讲讲你的那位医生吧，我好久没听故事了。”

“当然。我和他真正认识是在17年前……”

邵寅成帮谭丽芳把腿上的毯子整理了一下，轻轻摇着摇椅，把他和顾祯从认识到在一起的经过徐徐道来。

他的声线很低，又很有磁性，正经讲起故事来不亚于任何一个播音演员。谭丽芳在他讲的过程中缓缓闭上了眼睛，还时不时地“wow”、“my gosh”回应几句。

“他唱歌很好听，每晚都会给我唱一首歌，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把他带来给你和David看，你们会比想象中更喜欢他，相信我。”

第35章

谭丽芳原本已经闭上眼睛准备沐浴着阳光睡一会儿了，突然想到什么睁开眼问：“你刚才说，他唱歌很好听？”

邵寅成点点头：“没错，你想听什么？我可以让他唱给你听，他一定很愿意。”

“哦不不，不是我。”谭丽芳两只浑浊的眼睛看向远处说，“是David，他在生病以前很想回到中国，可是现在……如果有机会的话，Noah，能不能让你的医生为David唱一首中文歌？”

“这很简单，如果他知道David愿意听他唱歌一定会很开心的。”邵寅成拍了拍谭丽芳的手以示让她安心。

谭丽芳笑笑：“我知道，通过你的描述我能感觉到医生是个很可爱的人，你要对他好一些。”

“他现在是除了你和David以外，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会的。”

正在这时，邵寅成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医院的电话。突然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他心里沉重地跳了几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扼住了他的咽喉。

“Hello？”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手机瞬间从指尖滑落到地上，邵寅成呆滞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圈红红地看着谭丽芳说：“医院说，说他不行了，让我们现在过去。”

纽约哥伦比亚高档私人医院内。主治医生和护士们站了一屋子。

岳新田在纽约是非常有名的企业家，社会顶流对他几乎无人不知，他也算是华人之光。之所以选择这家医院，也是因为他在这儿有一定的股份，因此从院长到下面的工作人员无一不对他格外的尊重。

谭丽芳颤抖着拉着岳新田的手，脸上老泪纵横，一遍一遍呼唤着：“David,Daivid……”

了解的人都知道，岳新田和谭丽芳结婚60多年，伉俪情深，两个人深厚的感情让周围的医生护士们都为之动容，有些年轻的小护士已经忍不住偷偷抹眼泪了，年纪大一些的也跟着红了眼眶。

心跳仪上的数字越跳越低，岳新田的脸上即使是罩着呼吸机，胸口也仍然很艰难地起伏。他半睁着眼，似乎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的人，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着，勉强能看得清他在喊：“Iris.Noah.”

邵寅成和谭丽芳一人握着他的一只手，邵寅成努力压抑不让自己哭出来，发出的声却带着颤声：“我在，我在这。”

突然，岳新田的头缓缓转向东面，眼角浮出了一层薄雾，嘴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邵寅成慌乱地问：“你想要什么？”

旁边一名医生提醒说：“他一直想回到中国，我猜他这是在寻找中国的方向。”

邵寅成心痛地一闭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瞬间滑落，他知道岳新田这是要走了，他把脸朝向东方，想看着自己家乡的方向，跟祖国说一声再见。

邵寅成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拿出电话给顾祯打了一个视频，那边很快便接了起来。

“邵总，你怎么……”顾祯刚说了一句便立刻意识到不对，邵寅成在哭。

“顾祯。”邵寅成走到门外，情绪突然就绷不住了，他抹了把眼泪说，“能不能请你给我祖父唱首中文歌？随便什么都好，他马上就要走了，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国了，再也回不去了顾祯。”

顾祯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马上抓住几个关键词分析了一下说道，“听我说邵寅成，现在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到他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