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霓虹(29)

直到赵云他们开始唱歌了，他才木偶一般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把刚才手里那瓶啤酒一口气儿干掉了。

他没去看邵寅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他“得志”之后是什么模样。不过他能感受到邵寅成两道火热的目光正在自己脸上逡巡，顾祯觉得在他面前似乎变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人，被他看得清清楚楚，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顾祯很少有失控的时候，即使他心里沉甸甸地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任心脏被痛苦和思念啃噬得丝毫不剩，也从来没表现在脸上过。

他永远那么温文和煦，永远阳光耀人，永远都面面俱到。可刚才邵寅成的行为，差一点就让他把持不住了。

顾祯今晚喝到现在了也有点多，可能人一旦有了心事就特别容易醉，他觉得头有点晕，非得出去抽根烟缓一下才行。再加上林倩在这，不能在下属面前丢了面子。

谁也没说，顾祯站起身走出门外，去寻找他下午发现的民宿旁边那个很难被人发现的小角落，现在外面已经熄了灯，黑灯瞎火的应该谁也找不到，正好可以让自己顺一下心情。

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顾祯划了好几次都没能划开打火机，脑子里乱哄哄的，刚才被卲寅成亲的那边脸颊火辣辣的，时刻提醒他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指尖还夹这那根未点燃的烟，顾祯无力地蹲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心里突然就涌上了一阵酸涩的委屈。

从来都没这么失控过，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了，他原本以为以自己的意志力可以控制得很好，可以让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可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一切居然都是自己自作聪明，邵寅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对他有意思。

不过既然他看出来了，刚才那个吻又是什么意思？顾祯从额前抓了一把头发撩到脑后，太头疼了。如果现在邵寅成出现在他眼前，估计他当场就疯了。

要么说天意弄人呢。“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事情往往会向我们所想到的不好的方向发展。真的是想谁来谁。

邵寅成用身躯将顾祯和这一隅角落的外面分割开来，同时也挡住了那点若有若无的月光。此时从外面看只能看到邵寅成的背影，几乎看不到里面的顾祯。

“在这儿干什么呢？”邵寅成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祯。

顾祯摇摇头，精疲力竭地说了句：“没事，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邵寅成将他从地上抓了起来，把他的后背按在墙上说：“刚才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介意了？还有我亲你，你是不是觉得很讨厌？”

顾祯沉默不语，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邵寅成以为他默认了，有点自责道：“我刚才是一时情急了，就是想把你尽快从那种情况中解脱出来，我怕你一时心软答应了什么你不想答应的事。”

顾祯点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邵总的好意。”

邵寅成从来没见过顾祯这个样子，心里一着急，口不择言道：“你要是学不会拒绝，就会像送你花的那个男病人一样，你给自己招这么多烂桃花干嘛？就算你喜欢男的，也得找那种正经的好人吧？”

顾祯一张俊脸突然变得煞白，就算在黑暗中邵寅成也能清清楚楚看见那张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他突然严重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邵寅成本想回去以后找个好点的机会跟他好好谈谈，却没想到在最糟的情况下就这么说出来了……他现在心里后悔得要死，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顾祯没有他想象中表现得那么激烈，只是在用一种极为可怕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以后，想要越过他走出去。

“你别走。”邵寅成挡住他的去路，他知道顾祯现在要是走了，他俩说不定真就完了。

“让开。”顾祯竭力压制心里的羞愧和怒火，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

“不行，你要走了肯定就不会原谅我了，我得给你解释清楚，我没说你喜欢男的不对，我只是想帮你……”

“闭嘴！”顾祯实在忍无可忍了，低吼道，“你知道了又怎样？你要怎么帮我？管杀你管埋么？”

“我管啊，你怎么知道我不管？唔……”

下一刻，邵寅成清晰地从顾祯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的自己，顾祯用嘴把自己要说的后半句全都堵回了嗓子眼儿里。

但这个吻只有极短一瞬间，除了浓重的酒气以外没有别的味道，更没有温度。邵寅成后来回味了一下，觉得可能连1秒钟都不到。

顾祯有些绝望地笑了笑，说：“邵总，你准备怎么埋？”

说完，不等卲寅成反应就越过他离开了。

邵寅成懵了，这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发生的事情。虽然顾祯没承认，但是他现在越发确定顾祯不仅喜欢男人，而且喜欢的人就是自己。

卧槽，这该怎么办……有一丝窃喜，一丝迷惘，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现在左脑是水，右脑是面，一动脑子全是浆糊。不知是酒精让人变得迟钝还是这件事本身就很刺激，他在原地溜达了好几圈也没想出个对策。

邵寅成看看时间，已经11点多了，顾祯应该已经直接回房间休息了，不管怎么解决，看来一切都得过了今晚才行了。

邵总再回到包厢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了，问了赵云说是已经把邵竞宸送回房间了。他独自上了楼，走到顾祯的门前抬手想敲敲门，却始终没敢敲下去。

回到房间换了衣服洗漱完，把自己扔在床上，邵寅成打开手机找到顾祯的对话框，发了条信息：

睡了么？】

过了很久都没回。

邵寅成叹了口气，心想明明刚才是自己被轻薄了，他倒不开心了，但又没办法放任他不管，回了句：

我没生气，你早点休息，晚安。】

第26章

顾祯觉得今晚可能要死了。他回到房间以后没有开灯，安静地找了个地方把自己蜷起来，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刺猬。

他一点也不怪卲寅成的唐突，反倒觉得自己咎由自取，恨自己为什么答应他要来参加这个狗屁的活动。

一切都回不去了，他心痛地想。这几个月的努力眼看着就要化为泡影了，以后他再做什么，卲寅成都会认为自己是有目的性的。

我该怎么办……

顾祯就这么在地上和衣坐了一夜，一闭上眼就胡思乱想，干脆连眼睛也不闭了。

第二天当他听见外面有声响的时候，已经是清晨6点多了。

从声音上判断可能是清洁阿姨打扫楼道的声音，趿拉着鞋子由远到近，再到远，最终消失在电梯门开的声音里。

一晚没睡，心脏都在体内信马由缰地乱跳，顾祯用手撑着地，起了好几次才爬起来坐到床上。

缓了一会儿，顾祯走到卫生间冲了个澡，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吹头发的时候他从镜子里面看见自己厚重的眼袋，便像昨天一样给自己在后面扎了个小辫子，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自己那么难看，收拾好了之后才开门下楼了。

民宿老板看见他下楼，招呼着他去吃早饭，说是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已经下来了，也在那吃早餐呢。顾祯还在琢磨是谁比他还勤快，走到餐厅门口一看，他马上就有了想转身往回走的冲动。

“顾医生，去哪儿啊，过来吃饭。”邵寅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欲往回走的顾祯。

一晚上没睡的顾祯实在没精力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把心一横径直走到邵寅成对面坐下，打了声招呼：“早，邵总。”

邵寅成不露痕迹地笑了笑，其实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有什么可开心的。他就是见着顾祯这副为了他被折磨得不轻的样子，打心底里面开心。想不到平时淡定自若的顾医生，居然还有这么一天。

老板叫服务员把早餐端到顾祯眼前，顾祯摆弄了一下手里的刀叉，没下手。

邵寅成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怎么不吃呢？不合胃口？”

顾祯摇摇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浓郁的咖啡，瞬间提神儿了。

邵寅成看他一脸疲惫，接着问：“怎么，一晚没睡啊？见着咖啡跟见着什么似的。”

“嗯。”顾祯淡淡地应了一声，才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

邵寅成把最后一口吃完，站起身说：“你先慢慢吃着，我出去抽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