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夫”(104)
岑老颇为用力的拍了拍邵云安。
邵云安放开岑老直起身来,说:“青哥儿没有爷爷,以后您不仅是青哥儿的老师,也是他的爷爷。我和石井就是您的另两个儿子。”
这回愣住的人变成了岑老。邵云安拉过王石井:“岑老,我和井哥有爹娘都等于没有。我和井哥以后就孝顺您!”
岑老回过神来,再次笑了,笑得很愉悦:“好!哈哈,老夫改主意了!老夫要认你们做义子!”
邵云安吸吸鼻子:“不行。”
岑老的脸沉了:“你说什么?”
邵云安很没大没小的说:“我家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要认了我和井哥当儿子,以后绝对麻烦不断。我和井哥心里把您当爹。等以后那些麻烦找不过来,咱们再举行认亲的仪式。您先选个好日子,收了青哥儿。”
岑老是无语了,指着邵云安:“你啊你,心思怎么就这么多。行,就听你的。先选个日子收青哥儿为徒,日后你觉得合适了,你俩就来给老夫当儿子!”
“爹~”
邵云安紧接着一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嗲叫,叫得众人是打激灵,叫得岑老是哭笑不得,但心里却是极暖。
邵云安直白的“谄媚”和为岑老着想的心意让三位学生对他颇有好感,而且岑老看中的人他们自然不会轻怠。对于媳妇儿给自己找了个爹这件事,王石井是完全由他去。岑老肯给他们二人当爹的福分可是别人求不来的。王石井只觉得他家媳妇儿越来越厉害了。
这认爹的事情在半认真半玩笑中算是定下了。邵云安闹啊闹,但不管是他还是岑老都清楚,这件事只等时间。等到气氛恢复,岑老接着说:“青哥儿读书很用功,照此下去,日后去国子监不难。只不过先不要对他讲,以免他心生骄傲。”
邵云安点点头,道:“即使以后他去了国子监,我觉得也应该让他一步一步来。还是先从童生郎考起。只要他功夫深,就算从童生郎考起也不是问题。真正有学识,就不应该怕考试。心中害怕,那是心虚的表现,说明自己的学识还不够扎实。”
“好,好,你能这么想大好。”岑老大赞。他就喜欢邵云安在某些方面表现出的大气。
邵云安的大气倒叫在场的三位秀才汗颜了。他们就是因为去了国子监直接升为秀才,没有参加童生试。
邵云安也想到了这一点,话锋一转,说:“青哥儿以前吃了不少苦,现在生活好了,如果学习上还有捷径让他走,对他不是好事。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生活上他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那种苦日子,那学习上就要多吃苦。人生中要遇到的苦还多着呢,早点习惯了没坏处。”
其他人的神色皆变,康瑞的眼中有了惊异,岑老盯着邵云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句,好句!安哥儿,这句话可有出处?”
邵云安心里顿了一拍,马上很不要脸的说:“没什么出处,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所有人看着邵云安的眼神里都有一个相同的意思——【此人竟能说出如此警醒之言!】
康瑞看邵云安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轻视,三位秀才郎更是不同。
这句话之所以被后人所知,是司马光在《训俭示康》中援引他人的一句话,因此得以被世人所知。这句话的原文出处邵云安不得而知,但这句话在他那个世界基本上人人得知。这倒不是邵云安故意不要脸,实在是他总不能搬出什么司马光,从他砸缸介绍起吧,所以不如自己厚脸皮一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从第一次见邵云安起就没正眼看过他,更没跟他说过话的康瑞开口了:“此言大善!有多少学子功成名就之后忘了自己为官的初衷,贪污钱财、收受贿赂;又有多少子女因家中有钱胡作非为、横行乡里,皆因这‘奢’字而起。”
“是啊!此言大善!”三位秀才郎不说心里如何,面上都是敬佩。敬佩得饶是脸皮深厚的邵云安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哈哈,好!好!”岑老开怀大笑,也不知好什么。
蒋康宁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说:“安哥儿不去考状元真是可惜了。皇上登基之后准许男妻科考,只要石井同意,今年的科考,安哥儿何不试上一试?”
蒋康辰也赞成道:“由岑老出面推举,安哥儿可以直接考秀才,以安哥儿的学识,童生试反倒是屈才了。”
康瑞和三位秀才郎都出言,鼓励邵云安参加今年的科考。岑老没有发话,等邵云安自己的决定,王石井用力握住邵云安的手,紧盯着他。邵云安没有看王石井,而是笑着说:“我还是喜欢做我的农民。我肚子里虽然有些墨水,但离考取功名还差得远。我也没什么大志,做做我的小生意,守好我这个家我就很知足了。再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我不做学问的状元,也可以做其他的状元嘛。若我们每一个人都去做学问的状元,那国家也不能进步啊。”
邵云安这后两句话可是颠覆了在场所有人一直以来的认知。岑老拍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安哥儿啊安哥儿,就冲你这句话,你就够格当这学识的状元!”
“我等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原本还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来此的三位秀才郎是真心觉得惭愧了。
康瑞看邵云安的眼里冒光,嘴上却反驳道:“士农工商。士为首。读书人之所以读书,为的自然是要考取功名,报效朝廷,为国出力。若众人皆与邵小哥这般,那我朝岂不是就无人为官了?无人为官,那又何谈进步?”
邵云安知道康瑞一直看不上他,也不理解岑老为何对他们一家的维护。他看得出康瑞是故意要考考他的。哪怕继续厚脸皮,他也不能在露怯。既然要考他,那大家就辩论辩论了。反正事到如今,对于他的“变化”,没有人提出过疑问,哪怕是深知其中有猫腻的岑老和蒋康宁都未曾打探过,邵云安不由大胆猜测,这些人或许要的就是他的“变化”。
如此想通,他就没了顾虑了。
第72章
邵云安摇摇头,说:“康先生的话我不认同。我认为,当官不等于为国出力,更不是社会进步的先决条件。社会进步的先决条件是生产力,而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生产力?科学技术?”
第一次听到这种词语的诸人各个莫名,也各个有了极高的兴致。蒋康宁第一个略显急切地说:“云安,你说清楚,何为,生产力?何为,科学技术?”
岑老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紧盯着邵云安。
邵云安拉着王石井坐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开讲了。
邵云安没有从哲学的角度来解释什么是生产力,科学技术为什么是第一生产力。他以浅显易懂的方式,从远古时期古人用石器发展到现在的人——对他而言仍是古人——用金属的工具来生产生活。生产力从狭义上来说就是人类创造财富的能力。而创造财富的能力取决于所处社会的技术条件。
“读书,不是为了考取功名,去当官,而是为了开拓我们的视野,要我们学会思考。社会的发展,生产工具的演变,包括朝代的更迭,都是因为人会思考,而不是有多少人去做了官。古人用石头会觉得他太笨重,那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石头更好用?然后他们发现了金属,学会了使用金属,让生活变得更加容易。人们用耙子锄地太辛苦,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锄地变得更轻松?然后就有人想到了用牲畜,发明了犁耙。人类社会的所有进步都是因为人类会思考,因为我们有这个。”
邵云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书本,让我们学会以不同的方式去思考。不读书的人,这里(脑袋)是僵硬、僵化的,自然也就不会思考。但这不是说不读书的人就不会思考,只是说读书的人会更知道去思考,更自觉地去思考。如果每一个读书人他们思考更多的是怎么让我们的生产力更加的先进,怎么让我们的国家更加的进步,怎么让我们的社会更加的文明而不是如何去当官,那才是国家的希望,朝廷的希望。
士农工商,只是每一个人的分工不同。朝堂上的士大夫,他一定比农夫更会处理国家的大事,但他不一定比农夫会种地,不一定比农夫种植出更好的庄稼。一个建筑师他可以画出精美的建筑图,但如果没有建筑工去建造,那也只是一张精美的图纸。但有了建筑工还不行,还需要建筑材料,建筑材料哪里来?那需要另外的一些人来制作这些建筑材料,而商人可以把不同地方的建筑材料聚集到一个地方,这样建筑所需的材料才能有所保障。
所以,士农工商不应该是地位的差距,而只是分工的不同。没有农民种粮,我们没有饭吃;没有布商织布,我们就没有衣穿;没有士兵保护国家,我们就要颠沛流离;没有夫子教书,我们就无法传承我们的知识文化;没有官员管理国家,国家就会变得一团乱;没有商人流通货物,我们就会物资贫乏。
所以我才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一个领域都会有相应的杰出人才。我们教授学生,是为了培养出三百六十行的状元,而不仅仅是要他们去当官。各行各业的杰出人才聚集在一起,才能带动社会的发展和进步。纵观历史,推动社会进步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官员。如果我们的读书人只想着要去当官,那其实是我们教育的失败。真正的读书人应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读得万卷书,行得万里路;握笔能行文,弃笔能从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的读书人,才是真正的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