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怜的萧飒,你的母亲……
“伯母,我今天是想和你谈谈萧飒的事。”飘零打断李娟的埋怨:“我想应该让萧飒去戒毒所治疗。”
“戒毒所?我也不是没想过……”李娟为难地摊摊双手,手上的金戒指,金手链刺痛飘零的眼:“可是没钱阿,哪里有这个闲钱呢?”
飘零从钱包中拿出一叠现钞,放在桌上:“伯母,麻烦你劝她进戒毒所,一切费用我来付。”
“那,这,这……这真是谢谢你了。” 李娟立刻眉开眼笑:“你这孩子,真是没得说,心地又好,又这么有本事,赚那么多的钱,我以前常对她说,你能赶上人家飘零一半我就谢天谢地了。”
“是吗?”飘零勾起嘴角,却没有笑意:“对了,伯母,请不要让萧飒知道是我来找的你。”
“没问题,好的好的。” 李娟一口应允。
“伯母,请越快办越好,钱用完了,再通知我。”飘零起身告辞,李娟忙送她到电梯门口,忽然讪讪地说:“也有人也说我太薄情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但……我也是自顾不暇阿,我还有后半生要过呀,飘零,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不等她说完,飘零便关上了电梯门。
是,任何的一切都是有借口的,为了自己。
这是一个最自私,却最强大,最让人无法辩驳的借口。
从公寓出来,飘零心中很是烦闷,便驱车来到古意家。
“怎么了?”古意看出她的异样。
飘零在古意对面坐下,中间隔着棋盘,揉着躺在腿上的古小西,忽然问道:“古小西被抱走时,它妈妈难过吗?”
“听说一天没吃饭,在家里四处寻找。”
“多感人。”飘零抬头:“你呢,小时候快乐吗?”
“快乐。”古意不假思索地说道。
“真好。”飘零钦羡,随即把玩着棋盘上的一枚黑子:“曾经我也问过一个人相同的问题,可他说记不清了,我知道他是不快乐的。”飘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和他都是不快乐的。”
“我的童年也有不愉快。”古意缓缓说道:“一开始我很排斥围棋,认为它很死板,一着错,全盘皆输,必须要亦步亦趋,小心谨慎,没有丝毫乐趣。所以那一阵子过得很痛苦……但慢慢的,我发现,就算从一开始就下错了,也不要紧,只要在当前局面上努力走下去,到最后,你会得到另一种快乐。”古意忽然轻轻握住飘零搁在棋盘上的手,眼神如春水般柔和:“就像人生,错过了那个人,就不要再耿耿于怀,看看四周,也许,会找到另一种幸福。”
飘零寂然,过了许久,沉静地问道:“古意,你了解我的过去吗?”
“你的过去中有我吗?”
“……没有。”
“那我了解与否都不重要。”
“但是……”飘零沧桑地一笑:“可是那个错过的人,我可能永远也忘不了,这样也可以吗?”
“我们真正能忘记的人,是很少很少的。”古意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温暖,那里面永远没有寒冬。飘零忽然想躲进他眼中,再不出来。
“古意。”飘零婉然道:“给我点时间好吗?”
“我和古小西一直在这里。”古意温声道:“还有那一堆泡面。”
chapter31
“伯母,你一定要帮我!”一见到任朗月,毛瑾媛便大叫。
“瑾媛?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亦生呢?”任朗月连忙拉着毛瑾媛在沙发上坐下。
“亦生他要和我解除婚约!”毛瑾媛气急败坏地诉苦。
“发生什么事了?”任朗月急急问道。
“都是他以前那个女友,叫什么林飘零的,看见我和亦生要结婚了,不服气,开始还只是在一旁使小动作,说我欺负她,骗取亦生的同情,后来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骗得亦生要和我分手!”毛瑾媛哭诉,本来她也以为亦生只是说说而已,但后来他却亲自去向她父亲告罪,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她自然不甘心,决定让亦生母亲向他施压。
“你先别着急,这么大老远赶来,肯定累了,先去房间休息一下,我去打电话骂亦生一顿,为你讨回公道。”任朗月安慰道,然后吩咐佣人将毛瑾媛带上房间。
毛瑾媛依言来到房间,又不放心,便悄悄来到书房偷听。
任朗月打通亦生的电话:“亦生,瑾媛在我这里,她说你要和他解除婚约,是真的吗?”
“是。”亦生冷静地回答:“妈,请不要再劝我。”
“是因为飘零?你和她又在一起了?”任朗月的声音异常紧张。
“不,没有。”亦生缓缓道:“但是飘零的出现让我明白,我不可能爱上瑾媛。趁着伤害没有扩大,我决定结束这一切。”
任朗月默然,片刻之后又长叹口气:“好吧。”
“妈,我马上收拾行李,亲自来和瑾媛说清楚。”
“路上小心。”
任朗月挂上电话,踱步走到落地长窗前,思虑片刻,又打给陈伟志:“陈秘书吗,是我,亦生决定解除婚约。”
陈伟志讶异:“可是,毛家那边同意吗?”
“是亦生单方面坚持的。”
“这,和毛家共同合作项目才开始运作,现在忽然闹翻,恐怕不好交待。”
“只有辛苦你了,公事上他们要怎样就怎样吧,毕竟是我们对不起人在先。”
“是……夫人,恕我冒昧问一句,这件事和林小姐有关吗?”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亦生……唉,其实我是真的喜欢飘零,但,她怎么会和亦生的父亲……真是冤孽。”
“夫人,请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麻烦你了,到时再联络吧。”任朗月挂上电话,走出书房,却没有看见角落中惊讶疑虑的毛瑾媛。
林飘零和亦生的父亲?毛瑾媛紧皱眉头,赶紧回房拿起手机:“喂,是我,对,我要你马上查一件事……”
又来到了这里,这个魂牵梦萦的地方。与当年不同的是,现在是严冬,院中的君影草全部凋谢,满目凄凉。
就像当年亦生做的那样,飘零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她是来怀念的,在回复古意之前,她决定最后来一次这里。
屋子并没有荒废,依旧整洁干净,看地出有专人打扫。飘零慢慢地看着,回忆着,从客厅的壁炉,到婴儿室的蓝色壁纸,最后,来到那间主卧室。
就是在这里,亦生向她求婚。
飘零俯身躺倒在床上,轻轻用手抚摸着被单。
就是在这里,他们相拥缠绵。
一阵风吹进屋中,紫红色的纱幔缠绕在她的面颊,轻轻抚动着,仿佛一双手,深情地,温柔地抚摸着。
飘零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着,渐渐沉入梦乡。
梦境很乱,仿佛是她这二十多年生命的快速放映,许多杂乱的片断纠缠在一起,扭曲,放大,怪异而熟悉。刺耳的叫骂,凄厉的哭泣,低柔的耳语,银铃般的笑声,充斥着耳膜。忽然之间,一切都静止了,只余下一片空寂的黑暗。
在黑暗中,只听见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声。
飘零忽然睁开眼,不是梦,真的有人!
天不知何时已黑了下来,房间中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灯光从门外透进,模糊地照出眼前这个人的轮廓,是那么不可思议的熟悉,是她在梦中想念过无数次的,是她以为今生再也无缘看见的。
亦生。
确是亦生。
亦生觉得这是个梦境,他到法国来找毛瑾媛,本来想直接到葡萄酒庄园,但不知怎的,无形中像有种力量牵引着他往这里来。越接近这里,心中的那份勃动便越烈。
终于,他看见这个熟睡在床上的女子,他魂牵梦萦的所在。
两人就这么在黑暗中注视着对方,寂静地,木然地,不敢动弹,害怕眼前的人是水中的幻影,微微一碰就会消逝。
亦生伸手,慢慢抚上飘零的脸,掌心立即充斥着真实的柔软和温热。
忽然,亦生俯身,猛地吻上飘零的唇,狂热地吮吸着,和她的舌交缠着。他一件件解开她的衣物,让手碰触到她周身每一寸肌肤,滑腻的,柔软的,他渴望已久的。他的唇逐渐在她身体上游移,从颈脖,到胸前的柔软,仿佛是最后一场盛宴。
黑暗中充斥着激情的喘息,然而没有任何预兆的,一切都静止。
亦生停止了,因为他听见一阵呜咽,是身下的她发出的呜咽。
飘零双手捂住眼睛,一行行冰凉的泪水从指缝间逸出:“亦生……我做不到。”
亦生拉开她的双手,固定在两侧,然后无力将头埋在她的发端,呼吸声渐渐由急促转为平静。
飘零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亦生,我要结婚了。”
亦生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想问那人是否是禹野,但最终没有开口,有什么重要呢,反正不会是他。
亦生慢慢起身,帮飘零把衣服重新穿上,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飘零在黑暗中待了很久很久,然后下楼,来到院子中,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曾经用生命保护的戒指,埋在了那片孕育君影草的土壤中。
这里的幸福,她早就错过,是结束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