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季(17)
“我让你报警!让你报!”那个男人凶狠地抓起一旁的一把椅子,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就朝着趴在地上的钟茗砸下来,但是有人一脚踹在了他的腰上,男人手中的椅子落在地上,一头撞在了卧室的门上,鼻血横流。
裴源顺势抓起了那把椅子,眼睛都不眨地朝着那个男人砸去,准备一举收拾了这个不知道怎么闯到钟家来的歹徒!
“别打他!”半边脸又重新乌青起来的钟茗忽然从地上抬起头来,清晰地对裴源说出了一句让裴源觉得匪夷所思到极点的话。
“他是我爸!”
裴源的身体僵住了。
他回头看了嘴角流血的钟茗一眼,心跳好像是慢慢地缓下来了,他的眼里竟然闪烁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光芒,后来他慢慢地把椅子放下,生硬地说了一句,“这真是……真他妈的。”
房子里一片寂静。
卫生间里传来水声,是钟茗在里面洗脸,这一次她不用再担心钟年看到她白天挨过打的面孔了,因为现在她脸上的每一个伤口都可以算在钟方伟那个王八蛋的身上,她出来的时候看到裴源还坐在沙发上,钟年默默地站在一边。
钟茗走到自己的房间里,从抽屉里拿出五块钱,走出来递到了裴源的面前,“还你钱。”
说话的时候,嘴角的伤口也跟着一阵阵地疼痛。
裴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钟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上,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接着猛地站起身来,打开了钟茗递钱的手臂。
钟茗揉揉自己发痛的手臂,“我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再打我了,我今天挨得打还少吗?”
裴源阴沉着脸转身往门外走,钟年始终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当裴源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钟年小声地叫了一声,“裴源哥。”
裴源忽然站下来,转过头来看了钟茗一眼,“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
钟茗:“……”
“这个学校的人都说,几个月前,有一个人因为你的缘故跳楼自杀了。”裴源转过头来看了钟茗一眼,“那个人的死,是不是和你没有关系?”
不是有没有关系?也不是有关系吗?
而是,是不是没有关系?!
“嗯,原来你也听说了,不过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钟茗居然朝着裴源笑了笑,“你也看到了,全校的人都在孤立我,那个人叫牧泉,高年级的学长,大我两岁呢,他就是为我死了,他从楼上掉下来,直接在我面前摔得四分五裂。”
裴源凝视了钟茗将近十秒钟的时间,末了,他淡淡地说:“谢谢,我知道了。”
他走出去,然后把门关上。
钟年转过头来看着钟茗,客厅里很暗,阴影直接照到了他的眼眸里去,“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钟茗低下头,“你别管了。”她低头从鞋盒里拿出一双运动鞋来,抬头对钟年说:“我给你新买了一双运动鞋,你过来试试。”
钟年小声地说:“姐……”
“就要打比赛了,你们校篮球队就有得忙了。”钟茗仔细地看着手中的蓝白色运动鞋,朝着钟年扬了扬,“你看,漂不漂亮,我特意给你选的,今年的最新款。”
昏暗的客厅里。
钟茗的笑容像是被深沉的阴影浸透了,如同夏日的黄昏,天地间那一片单薄的疏离的光线,盛大和美好早已经是上一季的事情了,钟年伸出手来揉揉湿漉漉的眼睛,一言不发地走过去试鞋。
天已经全黑了。
裴源推开家门,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下意识地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但没有人回答他。
父亲一定还在书房里研究他的那些建筑图纸,那个女人坐在楼下一尘不染的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声音平和,“饭菜在厨房里,你自己放到微波炉里热热吃吧。”
裴源“哦”了一声,拿着书包往自己的房间走,女人忽然皱起眉头,“以后进屋的时候先抖抖裤子上的灰,你那校裤真够脏的。”
裴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又默默地退到门外去,女人的声音从身后追了过来,“你怎么回事?又拖鞋穿出去了,走进来还要踩脏地板,你讲点卫生行不行?”
裴源无声地站在门外,看着从门内透出来的稀薄光线,默默地垂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