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后生+早春暮春+番外(10)
何组拉着他坐上去阿里山的巴士,付了巴士的钱。林武想如果让妈妈知道,一定会怪他不会招呼客人了。
直到坐在巴士上林武才想起来,不由问道:“我们现在上阿里山,什么时候下来?”
车开到阿里山可能都要花接近三小时。现在已经下午一点了。
“明天吧。”
“但是晚上要住宿吗?”
“山上没地方住吗?”
“有宾馆,但是没有钱啊。”
“我有钱。”何组说,“我们住一晚上吧,明早看日出。”
林武想他有多少钱啊,万一不够住的话,晚上不一定有下来的巴士了。但他并没有说出口,他想去,就一定要去,他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林武忽然想起何组评价何莹的时候了。他说她总是心软,就答应了别人的追求。林武想如果是何组这样的人追求别人,应该很少有人拒绝得了吧。因为从认识他到现在不过几天,林武已经完全没办法拒绝他了。
但是多少会有点抵触。被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孩子牵着鼻子走,总觉得并不是那么爽快。林武想他也未免太任性了,但同时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太会拒绝别人。
找不到借口,不会撒谎。于是不愉快的时候只好沉默。而这样就会被别人认为是默认。林武明白自己的弱点。但是他想如果是对着不那么强硬的人,他还是可以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的。
秋天似乎快到了。每当台风来的时候,林武就有这样的错觉。台北不会很热,整个夏天都在台风来临以及台风过后度过,本来应该闷热的夏天变得不热起来。而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秋天,然后又不知不觉到了冬天。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太认识秋天。
“你在想什么?”何组问他。
“我在想秋天。”
“秋天?秋天有很多好想吗?”
“我不知道秋天是什么样的。”
“秋天就是那样,叶子都开始掉了,开始变冷了。”
“但是中秋之前还一直有台风啊。”林武说,“好像一半是夏天的尾巴,一半是冬天的头,不知道秋天在哪里。”
何组认认真真地思考起他说的话。最后说:“我也不知道了。”
他不知道什么是秋,去阿里山的路上,明明已经快到秋天了,树叶还是那么的绿,叶子会掉光吗?世上有些叶子是不落的。
他们穿行在山林当中,太阳穿行在树叶当中。林武看着窗外,树叶那么的近,隔着玻璃窗,却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似的。
何组却把那扇窗打开了。风涌进来,伴着晚霞和金光。林武惊讶地回头看他,风吹乱了头发,何组伸出手把他的头发拢在手心,说:“留长一些,肯定更好看。”
林武呆呆地看着他。他的身后也有晚霞,他站在那样的窗前,身体随着巴士的摆动摇动起来,就好像要去了别处。林武伸出手,拉住了何组的手。
林武并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他知道何组把他的手指掰开,一根一根地扣紧,然后把脸别向了另外一边,耳根都红了。
糟了。林武心想,但是又说不上哪里糟了。
阿里山旅馆幸好并没有住满。
车到站的时候何组终于松开了他的手,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一个小时,手心里都是汗。那一个小时中,他们一人看着一边的窗,视线始终没有交会,也没有交谈。握在一起的手动也没有动。
林武什么也没想地那么过了一个小时,然而下车的时候他却觉得腿没有力气,几乎是摔了下去。何组在下面接住他,环住他腰的手好像烙铁那样的炽热。
林武抬头看何组,何组也在看他,黑色的眼睛好像要被火一样的东西融化了。
真的糟了。
林武的眼睛有些湿起来,他站直了,笔直地朝前走。何组在他身后慢慢跟着。
他不知道怎么到了宾馆里面,又是怎么上了楼,到了房间,他打开房门,何组也跟着进来。在房门关起来的那一刹那,林武走到窗边,特意拉开了落地门,把窗帘完全拉到了边上。
柔和的晚霞从山的那边过来了,昨日以前的阴霾像是完全不曾存在,天又红又金又蓝,好像透明的一样。山间凉爽的风越过山谷到达这里,吹起了窗帘,也吹起了头发。
他知道何组靠近了。那像烙铁一样的双臂从身后环住他,林武细细地颤抖起来。
他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呢?
滚烫的唇从后面贴在了他的耳际。林武的嘴唇干燥起来。他没有在那儿呆上很久,就把林武的身子扳正,把手落在他的发际。
林武看着何组,何组也看着林武。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嘴唇轻轻碰了他的嘴唇。他碰得那么的轻,好像怕他会被碰坏似的。
他们都睁着眼睛。
何组碰了一次,又碰了一次。林武呆立在那儿,任由他碰着。
到了第四次,何组吮吸住他的唇,伸出了舌尖在他的唇上游走,从他的齿列中进去,勾住了他的舌头。从唇舌传来的感觉麻痹了手指尖和足尖。
他把他抱起来,坐到了床上,把他的腿分开,让他直接坐在他腿上。然后扶着他的后脑,激烈地吻着他。
林武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种感觉从来都没有过。好像进了一个深渊,被人不住地往下拉。他阻止不了。
他感觉到自己和对方的那个地方都开始坚硬起来。何组把他的臀托高,直接让他的腿//间夹着他的东西。
“别这样。”林武快要哭出来了。
何组看着他,细微地喘着气。然后把他抱紧。
“我不会放过你的。”何组低声说,把他紧紧抱住。
他根本就不是孩子。
“我要你永远记住我。不可以说什么一个人一辈子会谈很多次恋爱。”何组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不可以在窗前换衣服。不可以,不可以让别人看见你。”
林武觉得自己哭了,但是他不会承认。他应该不会哭的,这种时候为什么要哭?
“你才认识我四天。”林武说。
“认识一个人,一秒钟就够了。”
“可我是日本人。”不,他应该说的不是这句。
“我是美国人。”何组轻轻吻着他的脸,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在哪里,我就喜欢哪里。”
那天晚上,何组把他抱在怀里,从头到脚亲了个遍,他们揉//搓着对方的那里,像猴子一样做了很多次。
凌晨的时候,他们排队去坐小火车,要去祝山看日出。何组一直拉着他的手,从头到尾没有放开。
林武也想这样是不对的。他觉得这样不正常。但他觉得比起被人讨厌来说,被人喜欢哪怕不正常也很好。
日出是一瞬间的事。在日出前,就能知道它要从哪里出来,那么显眼,昭然若揭。它没必要掩饰,没必要偷偷摸摸,因为它是太阳,他是一切的神。
云好漂亮。何组这么说。
林武看见太阳的时候,何组看见了云。他惊讶于两人看的东西不一样,却觉得也没什么不妥。
6
何组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那件黑色的直裾。他在走前的整整一天,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在林武的房间里吻着,抱着,疯狂地做//爱,最后哭了。
何组哭了很久。他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暑假那么快就结束了。他们不过是度度假的学生罢了。
何组去机场前,林武打了个电话给他,说:“明年暑假一定有机车。”
“嗯。”那边低声应了一句。
林武没有去机场送行。谁都不知道的。这件事除了他们俩没有人知道。如果在机场的话,那么多的人,还有凌云和何莹,假如他们抱头痛哭,一定很奇怪。
开学后他经常精神恍惚。每天盼着下课。晚上七点,何组会打电话过来,那是他一天的开始,却即将是林武一天的结束。
他意识到他们那么不同,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不同的语言,不同的信仰。他对着电话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听着他的声音。
有一天何组突然说:“你是信佛的吧?”
林武问:“怎么这么说?”
“你们家摆了观音。”
“我妈信佛。”
“我选修了佛学。”
“为什么?”
“因为他们说学了佛,很多痛苦就没了。”
“你有什么痛苦?”
那里是长长的沉默。林武明了的那种沉默。
“老师说,有一种大光明法,看见了大光明就没有痛苦了。”
“嗯。”
何组又沉默了一会儿,说:“但是我又想,我宁可看不见。”
7
凌云的妈妈是广告公司的,见到了林武之后,再三地劝说他去拍广告,林武对拍广告之类的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听说可以挣到钱之后有些犹豫。
暑假前还有半年,他靠打工挣的钱基本上是买不起机车了。但他并不想向爸妈要钱,他答应过何组要自己打工赚钱买机车。
他于是去拍了那个广告,那是一个汽水广告,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起拍的。他也不知怎么拍完的,别人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糊里糊涂的。然后就拿到了钱。
但是那个钱也不够买机车。
何组天天打电话来,林武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他直觉何组不会喜欢他做这种事,但是不被他发现,偷偷地做应该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