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祁寒咬着吸管，不好意思地说，“都是你的功劳。”
姚暑雨一脚搁在另一腿膝盖上，靠着椅背，像个大爷似的大剌剌地坐着，挑眉说：
“我有什么功劳。”
苏祁寒认真地说：“有的！要是你没在乐厨上推荐……”
姚暑雨一口奶茶差点呛着，摆摆手求求苏祁寒行行好，别再说了。
他现在听见乐厨两个字就一个头两个大，身为一个快要过气的老网红，要不是他实在不好意思跟人家显摆自己在F站上的那点破事，他早就怒撕马甲了。
或者脸皮再厚一点，说出“你好其实本人就是F站粉丝第一多的UP主谢谢”这种话也不是不可以。
但姚总这个人吧有点莫名其妙的包袱，他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在直播时求关注，在视频末尾强行要求素质三连也是家常便饭。
但这完全是因为人家跟了他的直播或者看了他的视频，粉还是不粉都看的是他自己有没有留住人的本事。
他还从没对一个完全不了解他风流史，不是，风云史的人推销过自己。
再者，他心里还有点弯弯绕绕的思虑。
他希望他的粉丝，现在包括苏祁寒在内，都是因为喜欢他投稿的内容才去关注他，再不济也得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不是因为“反正就动动手的事情你关注我一下吧咱俩互粉”这种谁都可以做到的理由。
而且，万一他投的视频刚好不在苏祁寒的兴趣范围内呢？
那就更没意思了。
更何况他还想等着看苏祁寒发现属于F站的姚总时惊讶的小表情呢。
境界如此之高的姚暑雨把自己脸都憋紫了，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暗自发誓他只是小小地试探人家一下：
“那什么，你平时上F站吗？”
苏祁寒一愣：“什么？”
姚暑雨提了一句：“Fire UP视频弹幕网，莱恩那个视频就是投稿在那上面的。”
“哦！”说到视频苏祁寒反应过来了，“那个网站，我知道，但平时用的不多。”
姚暑雨心中流泪：是啊，你要是用得多老子早就掉马了，还用得着贴个大厨标签在脑袋顶上吗？
苏祁寒解释说：“在这个暑假之前，我用来娱乐的时间都不、不太多，好多东西都、都还在学。”
姚暑雨虽然不了解他家里的具体情况，但稍微联想了一下也就大概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一位痛失爱妻的神经质父亲把自己的厚望与期待以及“不能让你妈妈失望”这样的重担一股脑地压在了儿子身上，强行让孩子爱上学习呗。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苏祁寒的父亲在姚暑雨心目中已经成功地被塑造成了一个反派形象。
姚暑雨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慢慢来。F站是个有意思的地方，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平台、游戏，你都可以接触一下，说不定玩着玩着就变成网瘾少年了呢。”
“不会不会，我不大爱玩游戏，”苏祁寒笑，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男生像我这样，很、很少见吧？”
擅做游戏视频的某UP主心里中了一箭，强行跟人家找共同感，胸闷气短地说：
“怎么会，我现在也不太玩。”
姚暑雨忽然想到苏祁寒是为了适应开学才想了直播练胆这么一个馊主意出来，再联想“暑假”和“十九岁”这两个关键词，他就明白，苏祁寒过完这个假期，就得重返校园了。
他猜测，说不定苏祁寒是大一过得不太顺利，就跟高中那时候一样，这才想努力改变一下自己。
于是他斟酌着问：
“你说这个暑假才开始花时间在娱乐上，因为平时学校里事情多吗？”
“不是，”苏祁寒摆摆手，解释说，“我今年高考，才考完，现在放的是、是高考假，三个月。”
姚暑雨点点头，心下了然，高考假确实得玩疯一点。
他顺着苏祁寒说的只言片语暗自推敲，估计他在家里自学得也不太轻松。
七月份的日子已经没剩几天，成绩肯定早已公布，但姚暑雨没有问。
他虽然想知道，但又实在不想表现得像逢年过节围着人家问“今年考得怎么样呀”的七大姑八大姨。
再给人家压力就不好了，小可爱万一没考好，一问又自闭了怎么办？
据说小可爱他老爸还是大学老师，说不定也有自己的门路，他也不算太担心。
“那你什么打算？”姚暑雨自然地转换了话题，“我是说直播的事情，准备签约吗？”
苏祁寒继续咬吸管，瓮声瓮气地说：
“不、不知道，所以才想问问你的意见。”
“问我？”姚暑雨扬眉，逗他说，“听我的吗？”
苏祁寒乖巧地点点头：“嗯，听你的。”
姚暑雨满意了，流里流气地啧了一声，笑道：“真是个小可爱。”
然后赶在苏祁寒窘迫之前，开口聊起了正事：“能说说吗，给你什么待遇？”
“嗯，”苏祁寒顾不上脸红，忙道，“实习底薪二千五，转正后三千，礼物跟平台五五开，唔，我现在是三七分成。”
姚暑雨挑眉打趣：“嗯？干这行也实习？多长时间？”
苏祁寒回答：“一到三个月，看情况转正。”
虽然波播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平台，但新人主播也差不多就这个价位，姚暑雨点头，继续问：
“他们想跟你签多久？签约费呢？知道可以加入工会吗？”
苏祁寒措辞了一下，尽量简明扼要地讲：
“了解过的，说是更有保障，但我不、不太想加。平台这边说要跟我签一年，唔，签约费两万。”
姚暑雨听到前半句还暗自夸他是个小机灵鬼，听完后半句就皱起了眉。
加上今天，苏祁寒一共上播四次，总时长不超过三个小时，但因为“姚总”的暗箱操作，他已经有了小一万的粉丝，现在直播也基本稳在两三千左右的人气。
有姚总亲生小粉丝儿们的照拂，还有莱恩粉、野厨菌粉那群吃瓜群众，苏祁寒自己再努力一把，红不是不可能。
万一苏祁寒哪天想开了，再露个脸，甚至可以说在他那个分区红起来是早晚的事。
说不定还会红得很快。
那平台以两万块签他一年是出于什么考虑，就有待商榷了。
有可能这一年里苏祁寒的直播间没什么起色，只跟现在似的有点小小的热度，那平台也不吃亏。
也有可能在这一年里苏祁寒摇身一变成了小网红，那平台相当于是赚了一笔“差价”。
来邀约他的子频道OW估计是看中了他的潜力，在赌这笔买卖是不赔还是稳赚。
姚暑雨收了笑脸，暂且不予置评，只问：
“违约金呢，问了么？”
事实证明他一敛去吊儿郎当的笑容，还是相当有“总”的气势，苏祁寒像个被老师查作业的学生，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背，又开始磕巴：
“问、问了，违约金是、是签约费的二、二十倍。”
姚暑雨眯了眯眼，那就是四十万。
苏祁寒见他不说话，有些小心地问：
“怎、怎么了吗？我不会违约的……”
姚暑雨见他一谈“正事”就显得很紧绷，忙咳了一声，有些好笑地说：
“咳，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查你作业。”
殊不知苏祁寒是被他的冷漠脸给吓到了。
这会儿他一笑，苏祁寒的肢体语言立马放松了下来。
“我给你个建议，不一定要听我的。”姚暑雨浑然不知，很没自觉，继续说正事，“尽量去跟你那小频道的OW谈，两万可以，二十倍违约也可以，但只签半年。”
姚暑雨把吊儿郎当的腿摆放好，上身往前倾了倾，双手交叠放在奶茶店的小桌上，就跟他坐的地方是什么霸总的办公室似的，稍有些严肃地说：
“如果谈得下来，就签。”
要是他现在没穿得粉嘟嘟的话，完全可以去念“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种台词。
苏祁寒没问为什么，但还是认真而虚心地点点头：
“好，我、我试试，但是不一定能谈成……”
“谈不下来也没关系，别把这事儿看那么重。你要是觉得没问题，签一年也行。”姚暑雨挪用了此刻所有能用的温柔来宽慰他，“上大学需要置备的东西很多，至少两万块够你配个很好的游戏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