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碗在那边，吃多少自己盛。一共三十八，坐里边还是外边？”
店内没有空调，又很狭窄，还不如坐在外面凉快，苏祁寒试探地看向姚暑雨：
“外边吧？”
姚暑雨没所谓地点点头，拿起早就点进了微信钱包界面的手机，扫码付了账。
苏祁寒脸有点红，急着说：
“你、应该我来付钱的！你等等，我、我马上转给你。”
姚暑雨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领着人在外面挑了张干净桌子坐下，说：
“行了，这才多少钱，姚总这俩字是白叫的么。再说，你不是还在上学吗？”
苏祁寒连忙说：“我有零花钱的，这几天直播也收到了很多礼物。”
“是么？那你就好好存着。”姚暑雨扯了两张卫生纸，伸手把苏祁寒面前的桌子来来回回擦了个亮，“不用这么客气。”
“谢、谢谢。”苏祁寒想了想，还是说，“那我一会儿给你买水喝。”
姚暑雨轻笑一声：“这么过意不去？行，买吧。”
苏祁寒这才开心地嗯了一声。
整个人的感觉像极了……他唯一那张自拍里的小奶金毛。
姚暑雨坐在小板凳上，靠外的那条腿曲起，靠墙的另一条腿惬意地抻了老长。
牛仔裤破破烂烂的，刚好把他硬朗的膝盖骨露了出来。
“那个，你上班也可以染这、这样的颜色吗？”苏祁寒有些好奇地问，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不礼貌，连忙补充，“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好看……”
姚暑雨左手伸到脑袋边，摸索着抓起了一小缕在阳光下才看得清的灰蓝色头发：
“你说这一撮？”
他心想：昨天那么闲都没开直播，专门跑去理了发，没忍住还挑了个染，准备精精神神地来见你，能不好看吗？
苏祁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小撮蓝色，点了点头。
姚暑雨随口一说：“可以染，我不上班。”
“姚总”的形象在苏祁寒心里根深蒂固，他疑惑地问：
“没、没上班吗？”
姚暑雨习惯性地张口就来，胡说八道：“嗯，矿里有家。”
苏祁寒呆愣：“……哦。”
“不是，逗你的。”姚暑雨觉得好笑，“还真信了？”
苏祁寒有点局促地眨了眨眼。
“你们这桌上齐了，慢用啊。”
老板亲自端了大大的餐盘来，把里面的八个小碗放在了小木桌上。
适时打破了安静的空气。
姚暑雨在心里谢过了老板，准备回头就给这家店打个免费广告。
想到这里，姚暑雨忽然顿了顿，问：
“我们是不是还有正事要做？”
苏祁寒正在把小碗往姚暑雨这边挪动的动作一顿，磕磕巴巴地说：
“好、好像是，还得直播……”
姚暑雨放在桌下的手攥紧了拳头。
他真的好想在苏祁寒软软的脑袋顶上呼噜呼噜毛啊！
第六章 直播来练胆
“我去盛饭。”苏祁寒拿了两个空碗回来，“你吃多少？”
姚暑雨伸手接过来一个碗，说：
“暂时不用。你点了这么多，一会儿不够我再自己添。”
苏祁寒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去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米饭，饭里还有玉米碴。
姚暑雨看着面前的面条、蘸水饺子、抄手、凉粉、红糖粽子和糍粑，还有老板送的两碗银耳汤，又看了一眼苏祁寒碗里的饭，慢慢挑起了眉。
苏祁寒小脸红红，有些局促：“我、我应该还在长身体吧……”
“咳，”姚暑雨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掩住笑意，“我又没说什么。吃吧，不够再去点。”
苏祁寒把筷子放在碗上架好，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又从他的双肩包里拿了一个手机固定夹出来，犹豫地看向姚暑雨，问：
“我、我看了你的乐厨号，都没、没有露面。跟我一起……直播会、会影响你吗？”
何止是没露面，根本就没分享过。
姚暑雨本来还想找个机会问问他为什么邀请自己一起探店。
现在他也不用问了。
只要不是抱着蹭热度的心思就行。
而且……上九以为他是个没露过脸的“大厨”，考虑到粉丝不认识真人，这才约了他。
“当然。”姚暑雨伸手接过支架，帮他固定在桌边，“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不就是直播么？”
苏祁寒把手机放上去，调整了一下位置，让摄像头从上往下对准了桌上的碗，小声说：
“不、不，主要目的是来吃、吃东西和……和见你。”
虽然地位被排在了吃东西后面，但姚总仍是心花怒放。
然后无比热心地跟苏祁寒讲起了一会儿的直播：
“你选的这个地方很不错，不是什么会引起食客关注的场合。而且有我在，你就当是跟我聊天，不会尴尬，你不要太紧张。还是只有手出镜？”
苏祁寒点了点头。
姚暑雨心里松了口气：那就好，他不用在这大热天里表演戴口罩吃饭了。
“行。不用我过多参与吧？”
“你能多跟我聊聊天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我还是有点紧张。”
姚暑雨轻轻地皱了皱眉，觉得苏祁寒的肢体似乎特别紧绷，于是关心说：
“没事，你调整一下，时间还早。先趁热吃点吧，一会儿面糊了。”
同时心里无奈地想，不要那么乖地答应水友出来探店不就没事了么。
在家直播是一回事，在外面就另当别论了。
“好，那就等、等等吧？”苏祁寒松了口气似的点了点头，似乎还没做好心理建设，但又害怕姚暑雨不耐烦，有点局促地解释说，“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长……这些方面，但是马上就开学了，我必须得先……适应一下。”
姚暑雨倒完全没有不耐烦，只是没太听懂他话里的逻辑，下意识问：
“开学？适应什么？”
苏祁寒垂下眼，轻轻抿起了嘴。
姚暑雨立马反应过来人家这是不愿意说，赶忙道：
“不想说就不说，我们聊点别的。”
苏祁寒却是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
“我……我以前没怎么去过学校。”
姚暑雨愣了愣：“嗯？”
苏祁寒也不知为什么忽然打开了话匣子，把闷在心里从没机会对人讲起的回忆娓娓道来：
“我是单亲家庭，没有……见过妈妈，我刚出生，她只来得及看我一眼，就过世了。”
姚暑雨低声：“对不起，不该说这个。”
苏祁寒摇了摇头，冲他笑了笑，笑容里不带一丝阴霾，只是有些紧张：
“我出生在三九天，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妈妈姓祁，所以我爸爸给我起名‘祁寒’，算是对妈妈的纪念。”
“但我爸爸他……失去妈妈之后，一、一直过得不太好，有点神经质，特别是关于我的事情，精神非常紧张。他不肯让别人带我，非要自己带。他又有工作，奶奶和外婆没办法，只好轮着上门帮忙照看我。”
“等我到了学龄，他又不顾家里老人反对，说什么都要自己教，不、不要我去上学，说害怕别人教得不用心，不、不能让天上的妈妈放心。外公外婆开始不答应，最后也拗不过他，毕竟爸爸是大学老师，所以后来也都妥协了。”
姚暑雨觉得荒唐，皱眉说：“一直自己教？教到现在？”
他心里估计苏祁寒至少也有个十七八岁，天天闷在家里除了家人谁都见不到，那怎么行？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没、没有。”苏祁寒连忙摆摆手，“我爸爸后来心态好些，也意识到这样对我不好，所以高中的时候还、还是把我送去了学校。”
姚暑雨眉头皱得更深：“到了高中才去的学校？”
“嗯。”苏祁寒点点头，有些难为情地说，“但、但是我不适应……待了不到一年就办了休学，只、只是学籍还挂在学校，可以跟他们一起高考。”
姚暑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么个“适应”法。
不说其他的，这孩子没长歪都是个奇迹。
还没学会跟老师同学打交道的大龄自闭少年，在高中度过了一年想想就愉快不到哪去的生活之后持续自闭，抠破脑袋瓜子，就想了直播练胆这么一个馊主意出来。
怪不得还想挑战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