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夏冬雨瞪大眼睛看着林宇,林宇也看着他:我肯定不会说任何不好听的,但一定要说清楚,不能再像过去一样,用装糊涂的办法.....
冬雨更吃惊:你跟他们挑明承认?不是还怕他们找东大嘛?
林宇在冬雨那句“回去没有你不如去死”的话里激昂着,于是说:他们是想把你留在身边,还是推出去?他们要是真那么做了,等于把事情做绝了,咱俩肯定一起离开北京离开他们......这些话我可以先跟他们说,不是说让我离开你,你就能按他们的希望结婚,“正常”了,事情只会更糟......咱们说清楚,叔叔阿姨可能反而能接受。
夏冬雨听着心跳都加速,呼吸起伏。他就像初识林宇那时,满眼信服,欣赏,喜欢,然后俩人都沉默,却心里热血沸腾,相互看看,都能产生无比的信心与满足。后来冬雨连续打喷嚏,他笑着说现在感觉冷了,林宇回答:该,让你要风度不要温度。
俩人找了一辆黑车,坐进温暖的车内,他们就相互依偎着,两手相互攥着,相互看看都会笑笑。
第三十六章
林宇后来回想,他二十二岁时候,为了自己的爱情,还是挺拼挺傻挺有意思的。可当时的他一点没觉得有意思。
冬雨父母给林宇打电话,林宇告诉他们冬雨不住自己宿舍了,他在外面租房子。冬雨那边和父母僵持不下,冬雨说你们答应不结婚不看病我就回去,他们说你先回家一切怎么都好说。
林宇和冬雨一起商量一起安排,林宇主动联系冬雨父母,说新年请他们来北京吃饭,他把冬雨也约出来,让他们见面聊聊。
林宇的无数个第一次都给了夏冬雨,第一次包车,第一次自己做东在餐厅定下包间。冬雨父母很早就到了,林宇一直站在餐厅外等他们,告诉他们冬雨还在路上,会晚到但肯定会来。
只有几个月没看到冬雨父母,林宇暗暗吃惊,他们看起来比记忆里显得萎靡,憔悴。从他们相互看到的第一眼,林宇就能得出结论:夏冬雨父母什么都明白,因为他们虽然能正常的跟他说话,但没有笑容,并一直盯着他看,目光复杂,而当林宇与他们对视,他们又马上移开目光。
才一落座,林宇还在纠结如何开口,冬雨父亲就说:你如果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就告诉我们冬雨住哪儿。
冬雨母亲马上:你肯定知道吧?你要是知道不告诉我们,你就白在我们家吃那么多顿饭,我们白对你那么好,把你当冬雨一样看待......
林宇完全懵了,这和他自己设想的谈话,和他与冬雨说过的豪言壮语,相去甚远。他只能跟着情绪,努力理性,回答:就算我告诉您,你们知道了又能做什么,不能把他强行拉回家,更不能给他灌药吧……
沉默片刻后,冬雨父亲呵斥:你甭管我做什么,那是你该管的嘛?
林宇再次发懵,他没见过冬雨父亲这样,这让他想起自己大哥,这如果是他自己家人,也许他把桌子一掀,骂一句:去你妈的,转身就离开,永远不再往来。
可那是夏冬雨父母,他不能,不能......林宇愣了愣之后,回答:您做什么我不管,我没资格管.......可我至少不能让他再蹲路边发抖呕吐不吃东西......至少我让他恢复了让他又笑了正常了……
冬雨父亲从带怒气盯着林宇,到移开目光。所有人沉默。后来冬雨母亲又问起“生病”那天的细节,林宇就仔细描述,夏母开始边听边擦眼泪。夏父一言不发,却也没阻止林宇讲述。
林宇索性趁机继续:冬雨说他如果就这样离开家走了,你们肯定伤心,家里需要他。可如果还让他看病吃药,他真出意外,你们.......
夏母打断:绝对不会再有了,谁再敢,我跟他拼了!她说着还瞪了丈夫一眼。
林宇听冬雨母亲这样说,顿时踏实感动,于是用他网络上学会没很久的说法:冬雨这样不是病,不用治也治不了,就像左撇子,大部分人天生右手灵活,可就有人左手灵活......除了不爱女孩子,你们觉得他哪有不正常,家里的生意不都他照看......
夏母不说话,冬雨父亲突然一声叹息。
再沉默,林宇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不确定冬雨父母被说服,但至少气氛没那么坏,林宇不敢贸然行事。他也害怕,大无畏的幻想总是和现实有距离。
林宇正想给冬雨挂电话,问他到哪儿了,他听见冬雨父亲的声音:你也是左撇子?
林宇猛然抬头,他望着冬雨父亲,本能回答:是......
夏父再次有些严厉地:你们俩谁教谁的?
林宇:谁也没教谁......遇到对方前,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
冬雨母亲:那就是遇到以后变成现在这个样儿,那就不该遇到!
林宇片刻张口结舌,因为似乎有些事有些人永远无法沟通,而这话很耳熟.......林宇看看冬雨父亲愤恨的表情,他开始害怕了,他感觉也许冬雨父母吃了饭就跑东大说他是同性恋,他儿子遇到他才成了同性恋......
据说很多小偷杀人,就是因为被发现后特别害怕,于是很猛也很残忍。林宇害怕后突然也很猛也很残忍:如果夏冬雨觉得因为遇到我变这样,不该遇到我,我马上走,我永远不会见他!但他说没有我他就去死,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离开他......
林宇看到冬雨父母瞪着眼,呆傻在那里。
此刻,服务员开门,夏冬雨走进来,屋内三人都发呆,林宇恐慌,他怕自己刚才的话被冬雨听到了,怎么他妈那么巧......
冬雨绷着脸,他看看父母,然后只对林宇笑了笑,林宇更加尴尬地笑笑。不过冬雨走近后叫了爸妈,冬雨父亲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冬雨母亲已经起身,一把拉住儿子胳膊,拉到自己身边,让他坐下,就那么一直打量,说他瘦了,冬雨回答哪儿瘦了,天天吃那么好,又不用忙着去厂子干活。
然后冬雨看看只有酒水的桌面,问林宇怎么凉菜都没上,林宇这才反应过来,要叫服务员,冬雨已经叫了服务员,让他们马上上凉菜,热菜也开始上。
接着服务员上菜,冬雨母亲已经眼中没有任何人,只跟夏冬雨说话。林宇回过神,开始给冬雨父亲倒啤酒,冬雨父亲很粗鲁地说今天不喝酒,林宇换了一个杯子,说那我给您倒饮料。
菜上齐了,却没人动筷。林宇举杯,用准备好的“讲演稿”说以水代酒,他敬叔叔阿姨,祝他们新年快乐,也感谢他们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照顾,让他有家的感觉,真觉得北京有了家。
冬雨父亲没有搭腔,连头也没抬。冬雨母亲看看丈夫,然后说敬什么敬啊,儿子都差点没了。
林宇万分尴尬,然后他看到冬雨举起杯子,他低声温和甚至有些柔情的味道,说:我敬你,新年快乐!......谢谢你......林宇那一刻觉得什么难堪屈辱都可以见鬼了,他对他笑笑:......新年快乐.....也谢谢你......之后林宇突然特别有信心有底气,问冬雨父母饭菜可口不,这是他和冬雨一起定的,冬雨知道他们的口味。
冬雨母亲依然追问冬雨什么时候回家,住哪里,冬雨回答不相亲他就回去。冬雨父亲后来一直不说话。
林宇以为那天吃饭也就那样了,谈不上进展,可也没更糟。可没想到后来夏冬雨父亲突然拿起啤酒,倒了两杯,一杯放到林宇面前,一杯拿在手中,说他敬林宇一杯,谢谢他照顾冬雨。
所有人都傻了,林宇连忙说这他可受不起,他敬叔叔。然后冬雨父亲拿出两千块钱,像是准备好的,说冬雨离开家这些天都是林宇破费,他是学生哪里有钱,让林宇拿着。
林宇不能说花的都是冬雨的钱,只能死活不要,最后夏冬雨一把拿过钱,放到林宇怀里,声音不大却不耐烦地,命令地:拿着。林宇再也不敢说什么般,拿着钱。
就像目睹冬雨林宇俩人相互敬酒,夏冬雨父母看得目瞪口呆。
……
那晚安顿好冬雨父母的旅馆,俩人回家,他们讨论,猜测冬雨父亲那样的表现究竟是什么意思,冬雨觉得还是为了面子过得去,林宇告诉他自己跟他们承认了,出柜了......
夏冬雨和林宇没能猜出来冬雨父亲到底想什么,而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更是他们预料不到的,没有人可以预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