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梦/驯养+番外(46)
“没事儿。”肖谔一点儿不含蓄,“我不嫌弃。”
文祺觉得椅子硬,起身换到床上,不接碗,要肖谔喂:“那你以后教我写字?”
“让陆然教吧。”肖谔捏着勺把儿,舀一口吹了吹,诚实道,“我的字能丑哭你。”
文祺舔了下唇,忍着笑:“那我不学了,这样别人一看到咱俩的字,就知道这俩铁定是一家子。”
一碗粥,一人一勺喝完,身上暖暖的。肖谔拉上窗帘,屋里暗下来,昏黄的光线勉强能让他看清文祺的脸,气色红润不少,但好像瘦了些。肖谔低着头,握住文祺的手腕,拇指指腹在白净的皮肤上来回揉搓,翡翠珠子幽幽的散着温融的光泽:“文祺……”
开了口,后半句却始终徘徊在嘴边,想说“对不起”,为过去发生的一切,可这三个字实在无足轻重。肖谔陷入沉默,唇齿无意识的开合数次,最后一次终于鼓足勇气与文祺四目相对:“我做过一个错误的选择,一个让我一生都后悔的选择,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我甚至……”
“你可以后悔,自责,痛苦。”文祺打断他,口吻平淡的像是再聊家常,“但对我的感情不能是弥补,那样对我不公平。”
肖谔紧闭微颤的双唇,认认真真的看着文祺。
“我有多喜欢你,我很清楚。”文祺慢慢凑近他,额头蹭额头,鼻尖碰鼻尖,“非要给你点惩罚你才安心的话,那就罚你——”
抬手抵上肖谔结实的胸膛,轻轻一推,肖谔向后一仰,脑袋砸在了枕头上,文祺趴在他心口,弯起眼睛冲他笑,食指点点他的眉心:“罚你下辈子也别想离开我。”
肖谔拦腰把人往上提了提,贴着文祺的嘴唇说:“这明明是奖励。”
文祺想了想:“那……以后咱家我管钱。”
肖谔笑的胸腔一耸一耸的,连带着文祺一起。文祺明明不想笑,“有~什~么~好~笑~的”,可声音被肖谔颠的一颤一颤的,没忍住,脸埋进他颈窝,也跟着笑了出来。
“你不在身边,我觉都睡不好。”文祺捂住肖谔的嘴,两个人过快的心率同频,“陪我睡会儿吧。”
“嗯。”肖谔朝旁边伸手,拉过来靠墙叠放的一床被子。
两个人在一个被窝里,一样舒服,一样暖和。
过了很久,就在肖谔以为文祺已经睡着的时候,文祺忽然很小声的说:“虽然想起过去的事,还是会害怕,会恐惧,但我确实听见你离开时,没来得及对我说出口的话。”
文祺边说边握紧肖谔的手:“你让我等你,等你来接我回家。”
“而我也终于等到你了。”
第五十三章
正文053
文祺睡醒睁眼,手往旁边一摸,空的,肖谔已经起来了。卫生间里传来水声,文祺趿着拖鞋去瞧,肖谔只穿一件黑背心,对着镜子正用湿毛巾抹脸,嘴唇一圈清爽光洁,显然是刚刮完胡子。
文祺站在他身后,踮起脚,下巴垫上肖谔肩膀,整个身子慵懒的贴着他。镜子里多了个小脑袋,肖谔笑着转过来,潦草的给文祺擦了把脸。
刘海支楞着,文祺仰头眼巴巴的看着肖谔:“下午要回茶楼吗?”
听这口气,有点沮丧的意味,是不想这么快结束二人世界,肖谔帮他把额发捋顺,和给雪貂顺毛的动作如出一辙:“去见你父母。”
文祺欲言又止,而后抿嘴道:“爸妈……正在气头上,不再等两天吗?”
“不能等了。”肖谔把文祺的胳膊举起来,搭在肩上,抱着人回到卧室,打开衣柜找成人礼时穿的那套西装,“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跑过来见我,我要还能心安理得的留你在家过夜,文叔和兰姨该怎么想我?”
纤薄的衣料被紧实的肩背充填满当,文祺还是第一次看见肖谔穿衬衫,不同以往的那种痞帅,眼前的人变得成熟,稳重,俊朗,甚至还有几分惑人。
随着一颗颗系好的衣扣,浅淡的胸线在半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目光肆意的溜进衣襟内粘在肖谔的锁骨上,文祺垂着眼睫,摸了摸熨烫平整的衣摆,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这套衣服?”
“高三成人礼,学校要求穿正装出席。”肖谔低头解腕扣,挽袖口,没听出文祺语气里的小情绪。
文祺抬眼望向肖谔微凸的肩线,遗憾的说:“我错过了太多你人生中有意义的事。”
扣皮带的手停住了,肖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笑了。长腿挺拔,腰跨精窄,他抻平袖筒,倾身凑到文祺耳边:“我还没‘成人’呢,走个形式而已,哪儿能算得上有意义?”
热气钻进耳朵里,痒痒的,文祺没躲,仰脸送上一双漂亮含光的眼睛:“那不知肖爷认为‘有意义的事’,可否让我参与一下?”
这话说的隐晦,意思却露/骨,肖谔败下阵来,眼底的肤色渐红,用绕领带的动作掩盖狂躁的心跳。
肖谔很少有周正模样的时候,平日大多都是一身休闲装,姿态懒散,像个地主家的阔少爷。拎着茶叶和补品,大大小小五六样东西,没几步路,还是打了辆出租,一晃,两人就到了文祺家所在的小区门口。
随着距离的缩短,肖谔越来越紧张,走进旧小区里,适才街边热闹的喧嚣听不见了,只剩冰冷的冬风“呜呜”擦过耳畔的声响。
帽子上的绒毛在文祺脸上裹了一圈,他在刺骨的寒意中瑟瑟发抖,一扭头,肖谔额前居然还能看见一层亮晶晶的汗珠,东西不沉,也不怎么费力,他却跟跑了趟马拉松似的,不停做着深呼吸。
再次站在文家门前,比起年初时送文祺回来,肖谔又是另一番心情,心里依然有愧,但眼下更多的是局促和惶惶不安。门没有锁,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们会来,文祺轻轻将门推开,逐渐敞亮的视野内,文叔和兰姨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机里重播的春节晚会。
听见动静,文叔没有看向门口,只是拿起遥控器关上电视,摘下老花镜。
肖谔跨进文家大门,小腿像灌了铅,迈不动了,杵在鞋柜旁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文祺从没见过肖谔这么凌乱茫然的样子,有些想笑,也有点心疼。
他接过东西放在茶几侧面,搬了把椅子,背冲电视机放在沙发前,示意肖谔过来坐。等真的屁股挨上了椅面,肖谔反而释怀了,砍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横竖一闭眼,死就死吧。
一阵熬人的安静过后,文叔拿出一张写满狗爬字的A4纸,放在茶几上,食指点着推到肖谔眼前:“这写的什么?”
肖谔刚想答话,残存的理智制止了他张口,白纸黑字,是元旦前一天,趁文祺午睡时写的。整页纸,细致的列出一二三四,文祺什么时间该吃什么药,中药多久喝一次,吃饭有什么忌口,不爱吃什么,喜欢做的事,多长时间去口腔医院检查一次牙齿……
“肖谔,我用你教我怎么做父母吗?”文叔颤声道,能听得出他在克制自己的愤怒,“我儿子有什么喜好,该怎么照顾他,我会不知道吗?”
肖谔敛着眉,来回揉搓交握的拇指,后背全是汗,早已把内里的衬衫濡湿。面前那张纸,变向成了一种挑衅,更显得他不尊重文叔和兰姨为人父母的身份,加重了他把文祺养在身边的过错与自私。
紧接着,第二项罪过砸了过来,兰姨扬起怒声:“你凭什么,凭什么不让我们见儿子?你不知道这六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你一次次来家里,一次次感受我们的痛苦,你怎么忍心让我们等这么久?”
一连串的话,直接压弯了肖谔挺直的背脊,他本就有愧,有罪,而这一年的任性妄为,让他罪上加罪。
文祺的手被兰姨用力握紧,他是这间屋子里最矛盾的人,无论再怎么心疼肖谔,他也没有立场替他说话,文叔和兰姨的质问与谴责,肖谔必须一人承担。
“我永远……”这三个字一出兰姨的口,肖谔慌了,有些不敢听了,脸埋的更深,头沉的更低,他怕失去文琪。
文叔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兰姨,接话道:“我们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当初选择丢下文祺,独自一人逃命。”
又是一场无声的沉寂,肖谔闭上眼睛,艰难的动了动喉结。
停顿半晌,文叔再开口时,忽然换了种语气,带着几分沧桑与无力:“尽管在那种状况下,你的选择……并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