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梦/驯养+番外(17)
肖谔权当耳旁风,手上猛一发狠,将人拉的更近:“把你这里十八十九岁的男孩都给我找出来。”
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手持铁棍,警惕着从肖谔后方包抄过来。陈老板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纵横黑白两道的生意场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凡是能用钱解决和摆平的事,都无关痛痒。但财力和权利再大,也收买不了一种人,陈老板在这种人手里,拥有的一切都被视作粪土,毫无价值。
不要命的。
此时此刻从肖谔身上散播出来的危险信号,已经通过手上的动作、眉宇间的气势以及尖锐刻薄的口吻,传递到了陈老板身旁——不是你死我活,就是同归于尽。
“我这儿十八/九岁的男孩。”陈老板想了想,笑的随和,“好像只有一个。”
主楼与副楼之间连有一条漆黑的甬道,从二楼靠近储藏室那扇不起眼的小门进入,四周装潢变得单一普通。头顶一片黯沉到发黄的破旧灯管,墙体内的屋门每隔三四米一扇,紧闭着,听不见里面任何声响。
肖谔跟在陈老板身后,头皮发麻的将这几扇木门一遍遍细致过眼。脚步停下,陈老板转身面向其中一间,暗哑开口:“肖谔,我不知道你要找谁,也不知道你无缘无故发什么疯,但在我的地盘上,我希望你能收敛点。”
微抬的眼皮从上到下扫一遍陆然与老宋,陈老板道:“你不是一个人来的,碰了我的底线,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偿还。”
老宋绷直脖颈贴墙而立,瞥了瞥身侧的保安,觉得自己应该没看走眼,裁剪伏贴的黑色制服下面,配着一把已经上了膛的手/枪。
肖谔纹丝不动的杵在原地,没有表情,没有言语。
过了很久,静谧的空间逐渐缓和下来僵持的气氛,陈老板叹口气道:“我让人去拿钥匙。”
“不必了。”
尾音未落,肖谔侧身抬起腿来,脚底发力,动作猛烈而又凶残。
一下接着一下,巨大的噪音震慑耳膜,撞在心上,伴随着木料断裂的细碎声。陈老板拦下保安,越发好奇肖谔究竟因为什么,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多时,残破的木门被踹的七零八碎,最后一下,屋内昏暗的光线铺到肖谔脚边,一同落入眼中的,还有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
少年坐在一张简易的单人床板上,曲着腿,脚镯上的银铃藏在衣摆后面若隐若现,他侧歪身子靠着墙,手臂脱力的垂在身侧,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肖谔无意识的迈开腿,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刃上,膝盖传来绵密的疼痛,他加快步伐,一个踉跄,跪在了少年面前。
肖谔抬眸看向他,眼里是阔别六年的相思与深情,就算床上的人始终微阖眼帘,无动于衷,就算光线再微弱,视野再模糊,能看见的只有半边光洁的侧脸,肖谔依然能够确定,眼前的少年就是文祺。
不知道此刻是哭了还是笑了,情绪一概淡薄,肖谔挺直背脊,小心翼翼伸过去手,带几分试探的想要接近文祺,对方似有所觉,修长的五指微微蜷缩,往里收了收。
肖谔停住动作,文祺的任何反应都会在他眼里无限放大,这个细节显然表明,他反感被人触碰。
老宋本以为自己和陆然应该是二脸懵逼,谁知一扭头,陆然的脸色比起肖谔也没好到哪儿去。
陆然犹豫半晌,终于开了口:“真的是……文祺吗?”
“谁?”陈老板冷眼旁观道,“什么文祺?”
肖谔整个人变得悄无声息,任何外界的波动都影响不到他的情绪,从找回文祺的这一刻起,他的眼睛、心脏,身上由内向外的每一处,不再属于自己,全部虔诚的交到了对方手上。
陆然坦白:“这孩子的名字,叫文祺,我们找了他六年。”
“哦?是嘛。”陈老板饶有兴趣的挑起半边眉毛,同样坦言,“三年前,他发着烧倒在会所门口,是被我秘书救回来的。害怕打针吃药,不愿意去医院,躲在房间里连烧了好几天,醒来后神志不清,记忆全无,根本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知道是从北方来的,所以我们都叫他‘小北方’。”
文祺眼底微动,银铃轻响。
“您知道吕氏制药厂吗?”陆然转身面向陈老板。
“能不知道吗?”陈老板哼笑一声,“当年那场火烧的,把我这楼都熏黑了,翻修花了我一个亿,药厂那么多人没一个活着的,我他妈上哪儿说理去。”
陆然点了点头,心下明朗,文祺应该是赶在药厂爆炸前逃了出来,由于身体虚弱无处可去,才就近选了这里当成临时避难所。
或许是肖谔的目光太过真挚,太过温柔,让文祺避无可避,他动了动眼皮,眸光扫至眼尾,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有太多东西被这一眼对视悄然唤起。
肖谔红着眼睛,那股心慌终于在四目相对中被缓慢抚平,他读懂了文祺眼里的话,又或者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他必须义无反顾,因为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我们回家吧。”
说完这句,肖谔脱下身上的冲锋衣,裹住文祺清瘦的肩膀,在尽量不碰到对方的前提下,动作虔诚的为他穿好,轻慢的将人打横抱起。
六年前的春天,他弄丢了自己最心爱的少年。
六年后的今天,满院春色皆以盛放,等待一双人归来。
第二十二章
正文022
文祺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身体本能的想要抗拒,但隐约从心里渗透出来的某种熟悉感让他放弃了挣扎,头一歪,靠上仅有一片薄薄衣料之隔的,滚烫的胸膛。
肖谔在抱起文祺的瞬间,心脏发狠的痛了一下,怀里的人是那么瘦,那么轻。
陆然和老宋跟在他们身后,往出迈步时,耳边响起陈老板低冷的嗓音:“肖谔。”
肖谔停住脚,视线不离文祺。
“我似乎有些太纵容你了。”陈老板单手背后,两名保安向他们靠近,堵住门口,“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想带走我的人,不太合适吧?”
“你的人?”肖谔口吻极轻,生怕吵到正在休息的文祺,“你也配?”
保安拎起身侧的警棍,陈老板情面已尽:“咱们现在谈的,可就是生意以外的事了。”他抬手指了指文祺,“我养了他三年,提供他住处和工作,没要一分回报。你们北方人,不就讲一个‘理’字吗?于情于理,肖谔,你掂量的清吗?”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陈老板的话音落下后,屋内再无任何动静。
文祺呼吸渐缓,冰凉的一双手缩在宽硕的冲锋衣里,睡的很安稳。肖谔不舍的从他脸上移开目光,看向陆然,面无表情的冲他歪了歪头。
陆然会意的拿出装在背包内袋里的支票,递给陈老板,肖谔随之开口:“够了吗?”
陈老板显然没想到他们能有这么大的“诚意”,百思不解的问:“这孩子究竟是什么人?”
肖谔再次迈开步伐,虚浮的脚步终于落在了实处。
“能定我生死的人。”
大切飞速驶离会所,向六公里以外的客栈疾驰。老宋一脚油门踩到底,遇到红灯,才有工夫抬头瞄一眼后视镜。
后座上的人只穿一件黑短袖,也不嫌冷,右手绕到安睡在臂弯里的人脑后,托住他的颈部,好让他的姿势更加放松。
回到客栈,陆小昭焦急的等在房门外,先是看到陆然和老宋,刚想挥手打招呼,愣了一下,踮脚望向他们身后,赶忙跑过去想要帮忙。
陆然冲陆小昭使了个眼色,揽着他进屋,放下背包,拿条干净毛巾用温水投湿。肖谔将文祺轻慢的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接过湿毛巾细致的为他擦拭手脚。
“你们先去吃饭,吃完找个医生过来。”肖谔清了清嗓子,“让他给文祺做个粗略的检查。”
听见文祺的名字,陆小昭惊呆了,瞪起圆溜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床铺上的人。
陆然没有犹豫,他知道肖谔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来缓冲情绪,于是拉起陆小昭和老宋出了门,到前台咨询哪里能请到可以上门看诊的大夫。
一天的时间还未过半,肖谔疲惫到仿佛已经走过几年的光景。面前的被单细微的上下起伏,文祺的呼吸像交错的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他,带动他的心律一齐跳的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