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的碎片+番外(99)
“新年好,大吉大利。”孙兰笑了笑,“哪里话,堂妹邀请我们过来,是我们打扰了。”
虽然两家人一直不对盘,但在各种紧密纠缠的利益关系的束缚下,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的。
孙兰性子软弱,在失败的婚姻关系所带来的阴影下,一直没什么自信。
面对那些亲戚明里暗里的嘲笑和讥讽,她总是装作听不懂,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笑眯眯的。
陈澍也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他妈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小同学也来了啊?”堂姑看了一眼林听雨,有些意外,但脸上笑容不减,“欢迎欢迎,快进来。”
“新年好阿姨,打扰了,我是陈澍的同学林听雨。”林听雨点点头。
他们换了鞋,跟着孙兰进了屋。
屋里挺热闹的。堂姑请的不止陈澍一家人,还请了别的几家亲戚。
男人们聚在一楼落地窗旁的茶几边上喝茶,女人们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还有几个同龄的孩子坐在一起,捧着手机低头打游戏。
看见孙兰带着两个男生进来,那些亲戚一一跟他们打招呼拜年。
沾了陈澍的光,没一会儿,林听雨手里也被塞了几个胀鼓鼓的红包。
真赚。林听雨在心里啧啧。
“陈澍啊,你爸他怎么没来?”就在陈澍准备带着林听雨去沙发坐的时候,正在沏茶的堂姑父突然问了一句,“我早就准备了好烟好酒,是我珍藏了十几年的,一直舍不得开,就等着招待他呢。”
提到陈胜华,整个客厅的气氛一时间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男人们打量着陈澍和孙兰,脸上露出令人窒息的暧昧笑容。
而原本坐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女人们也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连低头玩手机的同龄孩子们都从屏幕前抬起了眼睛,露出窥视的双眼。
这可太让人难受了。
“他……”孙兰的笑脸有些僵硬,“他工作上有点事,太忙了。”
“瞧我,总忘了,堂哥是挺忙的,每年过年都不着家,忙得打转。理解,理解。”堂姑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了起来,“不过要我说,这男人嘛,不管工作再忙,也总得抽空陪陪老婆孩子是不是?”
“可不嘛!”旁边几个男性亲戚都笑了起来,连声附和。
女人们低头对视了一眼,抿唇偷笑起来。
孙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话说得也太他妈毒了。
林听雨要是再听不出言辞中的内涵,可算白长耳朵了。
林听雨其实有点后悔,他不该跟着来的。
毕竟在这里,除了陈澍,他谁都不认识。
他也不太习惯应付这种虚假客套的社交场面。
没想到,一旁的陈澍推了推眼镜,开口说话了:“倒也不是。”
“嗯?”没想到陈澍竟然回应了,堂姑父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他,“怎么了陈澍,你爸过年都不回家,你不想你爸吗?”
“姑父,像您这样整天闲在家陪老婆孩子,家庭是挺美满的,可惜就是没听堂姑说你做了什么大项目。好像昨晚吃年夜饭的时候,我还听堂姑抱怨说,最近你们家公司经济效益不好?”陈澍笑了笑,“虽然我爸不回家,但我跟我妈没缺过钱花。怎么说呢,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吧。毕竟阶层局限就在那儿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钱人的烦恼你们想象不到,有钱人的快乐你们也想象不到。”
堂姑父:“……”
林听雨:“……”
好像,说得,有点道理?
林听雨差点没憋住笑。
堂姑父有点尴尬了。
毕竟他是真的没什么大钱,这几年公司生意不景气,还亏了不少。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陈家三兄妹进行股份之争的时候,选择与陈澍家站到了对立面。
想到这里,他挥了挥手:“说这些干吗呀,做人嘛,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就是幸福了。对了,陈澍啊,你带着小林同学去找你堂哥玩吧,你们年轻人聚在一起才有话聊是不是?”
陈澍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悄悄对林听雨挑了挑眉。
林听雨也把手藏在身后,偷偷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很好。
第一站,胜。
转战第二个战场。
第二个战场可就轻松多了,毕竟都是同龄人。
陈澍跟林听雨在沙发边上坐下。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有人就放招了。
“陈澍啊,在大学过得怎么样啊?习惯不习惯啊?”坐在旁边的堂哥关心地问了一句,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懊悔地一拍脑袋,“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你退学了。”
傻逼?
旁边的林听雨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
“不要紧,堂哥,年纪大了记性总是比年轻人差点。”陈澍倒是面不改色,应付这种场面,他已经游刃有余,“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挺好奇的。你是怎么知道我退学了呢?”
“啊?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堂哥的表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他挠了挠头,“大概是你妈跟我妈说的,然后我妈跟我提了一句……”
“这样啊。”陈澍笑了笑,“挺奇怪的。我没听我妈说过平时跟你妈有联系。”
“可能是在街上碰到的,就顺口提了提呗,哈哈哈……”堂哥的表情更尴尬了。
陈澍又对他笑了笑,没说话。
堂哥比陈澍大一岁,是堂姑特地跑到国外生的,拿的是外国国籍的身份,从小学到高中都在香港念。
堂哥比陈澍大一届,平时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吃喝玩乐,成绩稀烂无比。
高三的时候,在堂姑夫妇的运作下,钻了漏洞,用外国友人的身份申请了国内顶尖的大学,并且被顺利录取了。
这下可不得了,堂姑扬眉吐气,整天跟别人炫耀自己的儿子有多么优秀,上的是国内顶尖的大学。
大家都知道堂哥的“名校身份”是怎么来的,但碍着种种利益关系,也懒得去揭穿他们。
但陈澍的压力就很大了。
他跟堂哥年龄相仿,免不了被拿出来比较。
尤其是去年他高考考砸了以后,这种压力就更明显了。
陈澍刚去念大学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孙兰给他打电话,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去大学适应不适应。
那会儿刚开学半个月,室友每天熬夜打游戏,灯火通明的寝室和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把陈澍折腾得够呛。
但为了不让孙兰担心,他也不会跟孙兰说自己不好,就讲了一些平时上课的事情。
孙兰在电话那头认真地听。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儿子,我今天跟李阿姨出去逛商场的时候,在商场里碰到了你堂姑。”
陈澍顿了顿,问:“嗯。然后?”
“我本来只想跟她打个招呼就走,可她一直拉着我不让我走,一个人在那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孙兰叹了口气,有些郁闷,“从头到尾话题就没离开过你堂哥,一直在夸你堂哥多么努力多么优秀,在大学又交了多少个女朋友,多少女同学排着队追他。”
“……”陈澍沉默了一会儿,“有病?”
“妈妈跟你说这个事,也不是想给你什么压力。”孙兰说,“但是你一定要争气,咱们起跑线上没输给别人,却在半路摔了一跤。等你爬起来的时候,别人已经跑远了。所以你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能追回来。”
如果说,那个时候陈澍其实还在为退学的事情犹豫,那么这通电话就是真正促使他下定决心的决定条件。
孙兰只有陈澍。
陈澍的外公外婆去世后,她没了可以依靠的父母,更不指望那个衣冠禽兽的老公,只有儿子。
只有儿子是她日复一日熬下去的勇气。
所以,不管是为了孙兰,还是为了他自己,陈澍绝对不能输。
一周后,陈澍独自办了退学手续,托人帮他联系了荆市的学校,谁也没告诉。
他走的那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周末,室友们约好一起去网吧打游戏。
寝室里没有其他人,陈澍东西不多,一个大行李箱全部装满。
被子枕头那些带不走的,他一并打包送给了舍管阿姨。
“这么好的被子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舍管阿姨接过陈澍装好袋的被褥,既惊喜又惊讶。
“不要了。”陈澍对她笑笑,“我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