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呆滞的坐了多久,秦岳朝一直搂着我,跟我说:“别害怕,我会保你平安。”
我脑袋歪在他肩上,好半晌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说:“岳哥,我流鼻血了。”
秦岳朝迟钝的松开我,拿了纸巾给我擦,说:“你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我把他推开,自己去卫生间洗脸,他站在门口,我抬起头在镜子里看见他,我就笑笑:“岳哥,我欠你一百八十万,等会儿给你写个欠条,慢慢还。”
秦岳朝不作声。
我说:“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我会努力还你钱的,实在不行我还能继续卖屁股,只要你不嫌弃我残疾了就行。”
第28章
我认识岳夕是在高二升高三的夏天,他转学过来,比我小一届,因为长得矮小又衣着体面,很快成为了小混混们敲诈的对象,听说他没爸妈,家里只有保姆照顾,小混混们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很快整个学校都知道他的大名,我原本跟他八竿子打不着,暑假忙着打工赚高三的学费,开学第一天,我从餐馆后厨醒过来,摘了橡胶手套狂奔到学校,裤子上一片油污,浑身潲水味儿。
在楼梯口我撞倒了岳夕,他长得真干净,像朵小白花,连普普通通的蓝色校服穿他身上都格外好看,我那时还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岳夕”,摔在地上低着头,我急刹车回头拽他起来,结果他脸上,胳膊上,膝盖上全是伤口,眼泪汪汪的,给我吓得够呛。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
他往后缩,似乎很讨厌触碰,带着哭腔说:“没关系。”
我松开他,火速往班里跑,学费加住宿费,钱不够,差了一千三,我说餐馆下个月才发钱,班主任瞥我一眼说那你可以不住宿,我傻站着,后面的同学都不敢靠近我,当然,他们不是害怕我,他们只是觉得我身上太臭了,我说:“我不住宿住你家呀?老师。”同学们笑得可开心了,哈哈哈,妈个比。
我又回头去餐馆,打算求老板提前把工资给我,结果在校门口又碰上岳夕,他靠在墙上,一手抓着书包,一手抓着水果刀,有俩高个男生围着他,笑哈哈的,一点儿也不怕。我当时心情极度不爽,鬼使神差上去干了一架,岳夕就成了我朋友。
岳夕很大方,每天都给我带一大堆吃的,还借我钱交住宿费,我因此对他感激不尽,每天都送他回家,也常常需要打架。
有一天,他说:“我哥哥就要回来了,以后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
我说:“真的假的啊?你哥是黑社会老大吗?班主任警告我如果再斗殴就毕不了业,你得催催他了。”
岳夕说:“你不信啊?我哥真的很厉害。”
我真的不信。
他哥回来之前,有另一个男的来找我,就是驰垣,驰垣手上有我爸的好几张借条,高利贷,我奶奶打电话喊我回乡下,说债主点名要见我,一大帮黑衣壮汉堵在屋子门口,我走过去都发抖。
驰垣戴着墨镜,要我帮他递消息,我没想到我爸的债主跟岳夕还能扯上关系,心里没底,不敢答应,驰垣挥挥手,黑衣壮汉拽出几个男学生,我一看,是经常找岳夕麻烦的小混混,驰垣说他不会害岳夕,就递个消息,让他知道岳夕的近况就行,我奶奶一面大骂我爸猪狗不如,一面催我答应,我犹豫了一会儿,提心吊胆的答应了。
好在驰垣信守承诺,除了让我汇报岳夕的日常生活,还有就是帮他送情书……他情书写得好肉麻,我偷偷看过,又中二又搞笑,是我那段时间的快乐源泉,我和驰垣的联络没有告诉岳夕,情书都是趁早上教室没人塞他书桌里。
驰垣出现后,小混混们就没来惹过岳夕,一个月后,岳夕的牛/逼哥哥终于回来了,我想:我倒要看看有多牛/逼。
我跟着岳夕去他家玩儿,秦岳朝的出现使我单身十八年第一次脸红,他和岳夕长得一点也不像,我本以为会是斯斯文文小白脸,结果是丰神俊朗的大高个,举止言谈沉稳有礼,和学校里那些耍酷的男生压根不是一回事。说得直白一点,我对他一见钟情。
第29章
岳夕和我无话不谈,时常说起他哥哥的事,我听得津津有味,看得出他很依赖秦岳朝,兄弟俩感情深厚,有点长兄如父的意思,令我羡慕不已。然而岳夕只字不提情书,驰垣怀疑我没有好好办事,扬言要上门打砸,我只得放学去岳夕教室找他,他收拾书包掉了一张在地上,我便装作不知道,捡起来逗他:“有人写情书给你啊,不拆开看看吗?”
岳夕快速的抢了过去,扔进垃圾桶。
我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可能小男生害羞吧。我捡了出来拍了拍灰,笑说:“别这样,有人喜欢你是好事,你看我,从来都没有收到过情书。”
岳夕瘪起嘴,又委屈又生气的瞪着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追上去跟他道歉,他赌气不理我。他虽只比我小一届,身形却娇小,我把他当小弟弟对待,压根没有往“他喜欢我”的方向上想。
高三下半年学业紧张,我还要打工赚生活费,忙得喘不过气,偶尔周末才去岳夕家玩儿,难得秦岳朝在家,他只是和我打个招呼,仅此而已,我却能兴奋好多天。
变故出现在高考前的一个月,我爸到处借钱不还,要债的天天上门恐吓,我奶奶血压高,一下背过气去,我接到邻里的电话匆忙赶回乡下的小诊所,村里的赤脚医生建议我把奶奶送到镇上医院检查,不然危在旦夕。
我身上的钱只勉强支撑一日三餐,哪里够看病的,奶奶昏迷着我只好回家翻箱倒柜,她一向把钱藏在枕头底下,要么就锁在衣柜里,结果除了零散的钢镚,全是借条。
亲戚都知道我爸的德行,早就不肯来往,我打电话给那个畜生,告诉他:奶奶病了,要钱救命。
电话里能听见搓麻将的杂音,他不耐烦的说:“等会儿,我这正忙着。”就挂了。村里的麻将馆我挨个找,找到了,他输钱输得脾气暴躁,我拽他走,他一脚把我踹到桌子底下。
麻将馆老板娘把我扶起来,打圆场催我离开,我上去夺了他桌上的几张钞票就跑,他骂我:“讨债鬼,当初就不该生下来。”
总共一百块二十块,我把钱给赤脚医生让他帮忙照顾奶奶两天,我去筹钱。
那天天气很好,路边桃花粉/嫩,杨柳滴翠,空气中弥漫着初夏的阳光味儿,而我就像脏兮兮的流浪狗,与这场岁月恬静的风景格格不入。我坐大巴回镇里,又辗转两趟公交去找岳夕,一路上没忍住眼泪,只好一直扭头看着窗外,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肯帮我。
他住的小区是镇上最好的,我趁门卫喝茶偷偷溜进去,跑到他家门口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结果开门的是秦岳朝。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说:“岳夕年级月考,还没回来。”
我应该识趣的离开,他一开始没打算邀请我进门,毕竟我和他不熟,我没走,得等岳夕回来,我实在很急着要钱。
我眼泪猝然滚下来了,控制不住。
秦岳朝又说:“你怎么了?”
我傻/逼一样低着头闷不吭声的狂流眼泪。
秦岳朝把我拽进屋里,他坐在沙发上,我僵硬的站着。
“坐。”他说。
我没好意思,生活教会我求人办事低声下气,但没教我如何在喜欢的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自尊,我一边揉眼睛一边支支吾吾的开口:“岳哥,我…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秦岳朝说:“你原本是打算跟岳夕借?”
我点点头。
秦岳朝:“这就是你接近他的目的?”
我傻眼了,他靠在沙发上,支着下巴,神色冷淡的注视我。
“和驰垣来往多久了?”
我就像小偷人赃并获,无地自容又惊慌失措,我说:“不是,我只是…他没恶意……对不起。”
秦岳朝说:“我知道,不然也不会容忍你一直在我弟弟身边。”
我面红耳赤,迫不及待想跑,秦岳朝喊住我:“不是借钱吗?”
我头也不回,使劲按门把手:“对不起,我不借了。”打不开,他走过来,越来越近,我急得想撞门。
“跟驰垣断联系,我可以考虑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