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的学弟(19)
隔天,苏白是被手机吵醒的,不是闹钟,是来电铃声,樊老师的专属来电铃声。
苏白接通电话,声音嘶哑,“樊老师,有何指示?”
“就知道你还睡着呢,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苏白把手机拿到眼跟前,未接来电,12个,都是同一个人打的,他亲爱的妈妈——樊老师。
苏白撒娇耍赖,“妈妈诶,今天是周六,难得能睡一个懒觉。”
“睡什么睡?你都多长时间没回家了?有一个月了吧?你姥姥念叨你好几天了。正好今天周六,你回来陪陪姥姥姥爷。”
一个月了?苏白也挺吃惊的,“妈,真是时光如苒,岁月如梭,光阴似箭,白驹过隙,似乎一眨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别贫了,赶快起床洗漱,中午吃饭以前必须赶回来。”
“放心吧,我也好久没吃姥姥做的饭了,你告诉姥姥,我要吃过油肉,回锅肉,烧茄子,虎皮尖椒,还有红烧带鱼。”
“每回都是这几样,吃不腻么?”
苏白撇嘴,“吃不腻!”
苏白不挑食,但对这几个菜情有独钟。并且一往情深地爱了这么多年。
电梯门打开的同时,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强势地冲进了苏白的鼻子里,霸占了他的鼻腔。他用力深吸一口,嗯,这是红烧带鱼的味儿,姥姥一定正在做带鱼。
樊女士打开门,苏白咧着嘴扑了上去,“樊老师,我可想死你了!”
姥爷闻言,在客厅里吼,“臭小子,还不赶紧进来!”
樊女士给儿子使眼色,姥爷生气了,好好哄哄。
苏白凑到姥爷跟前,可怜兮兮,“姥爷,我这个月快忙死了,虽然每天想你和姥姥,奈何身不由己,你不知道,我在校广播站播音了,我们学校的那个点歌栏目,我播了一个星期。还有骑行社,我们去太山了,那一趟下来,我腿疼了好几天。还有还有,老师布置了一堆作业,张爱玲您知道吧?最近我正在读她的小说,读完了还要了解她的生平,研究她的写作风格,最后要交一篇一万字的小论文,还有还有还有,我……”
苏白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姥爷的关注点只有一个,“你读张爱玲的书了?”
而炒完菜出来的姥姥则关心另一个,“骑那么远能不腿疼?现在还疼吗?过来姥姥看看。”
苏白把姥姥抱了个满怀,撒娇卖萌,“不疼了,早不疼了。”然后和姥姥眨眼睛,放低声音,“姥姥,我骗姥爷的,要不他又抓着我不放。”
姥姥捶他,“果然是个臭小子。”
饭菜上桌,苏白坐在两个老人中间,被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夹了满满一碗菜。樊女士坐他对面,关心他的新宿舍生活,“舍友们都好相处吗?”
苏白点头,“好相处。”
“都是计算机系的?”樊女士追问。
“嗯,都大三了。挺照顾我的。”苏白答。
樊女士细细观察他的表情,不像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说的假话。于是转了话题,说起杂七杂八的生活琐事。
一顿饭吃完,苏白差点撑破肚皮。哎呦哎呦地在客厅里走了几圈,被姥爷拽着下了楼。
爷孙俩在花园里散步,顶着烈烈日头,说着张爱玲的小说。
说完张爱玲又说茅盾,说巴金,说萧红,说朱自清。
手机乍响,姥姥的声音浑厚有力,穿透力极强,“死老头子,你是准备把我的外孙晒成肉干?大中午的太阳那么毒,还不赶紧回来。”
苏白吐舌,姥爷气闷,“还不到五月,太阳哪有那么毒?是你外孙就不是我外孙了?我也宝贝着呢。”
“你甭废话,麻利儿的回来!”姥姥吼完,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苏白赶紧给老头找台阶,“姥爷,我渴了,去买瓶饮料。”
“喝什么饮料!”老头儿瞪眼,“走,回去喝水。”
苏白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我要喝六安瓜片。”
老头儿斜眼看他,“就知道你小子惦记着我的好茶呢。”
苏白威胁,“给不给喝?不给喝我去买饮料了。”
“给喝,给喝。”樊老头紧紧抓着宝贝外孙的手,“回家,回去给你泡。”
第十七章
午后静谧,悠然闲适,品一盏香茗,摆一盘棋局,纵横交错,专心致志。黑白之道,是棋,也是人生。
连下数盘,苏白讨饶,“姥爷,我认输了。”敌我实力差距太大,只能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之力。
姥姥趁机解救苏白,“小白来姥姥这儿,和姥姥说说学校里好玩儿的事。”
“好玩儿的事啊,我想想。”苏白紧挨着姥姥坐在沙发上,“我们宿舍有一个人,能待屋里一个月不出门。”
“啊?”姥姥惊讶。
“我们宿舍还有一个人,话特别多,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嘣,我都插不上话。”
“那另一个呢?”姥姥问。
“另一个啊,长得特别好看,个子也高,比我高半头。学习也好,什么都懂,好像没有缺点一样。”
姥姥摸苏白的头,“小白这么喜欢这个舍友吗?”
苏白愣住,“喜欢?”
“都快把人夸上天了。”姥姥微笑,“下次带家来让姥姥看看,什么神仙人物能让我们小白这么夸奖。”
“我问问吧。”苏白拧眉,“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
“还有不愿意来的?”姥姥转头冲姥爷喊,幸灾乐祸的语气,“听到了吧,老头子,看你以后还怎么嘚瑟?”
姥爷立刻吹胡子瞪眼。
苏白抚额,“姥姥,他不知道我姥爷是谁。再说了,人家是计算机系的,找中文系的教授干什么?”
“是中文系退休的教授。”姥姥强调。
眼看着俩人又要开始抬杠,苏白赶紧转移话题,“姥姥,我给你唱一段吧,来一段《贵妃醉酒》?”
姥姥立刻眉开眼笑,“来一段,姥姥爱听小白唱。”
苏白会唱京剧就是和姥姥学的,唱念做打手眼身步,虽然没有学了十成十,但至少也有八/九分相像。
姥姥把苏白搂怀里揉搓,“我的宝贝外孙,比你妈强多了。”
无辜躺枪的樊女士泪目,“那我就不招您眼了,我回家了,让您宝贝外孙陪着吧。”
“回吧,回吧。”姥姥摆手,“小白今儿还睡那屋,明天再回学校。”
床单是早上新换的,有股淡淡的清香,姥姥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薄被,叮嘱苏白晚上冷了记得盖。
老人习惯早睡,洗完澡出来,家里已没了人声。苏白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睡的房间。
夜深人静,本该入眠,有人却坐卧不安,牵挂重重。
看一眼手机,再看一眼门,循环往复数次,上官泽终于忍不住,“发个微信问问吧,说不定回家了,小白他家是本地的吧?”
向易看一眼手机,“还没到门禁时间,再等等。”
“啧!干脆表白得了,每天这么牵肠挂肚的,我都替你着急。”
向易摇头,“不行,再等等。”
“等什么?”上官问。
“等一个时机。”
因为太在乎,所以不敢轻易开口。
上官泽给小胖发微信:小胖,麻利儿地滚过来。
两分钟后,小胖身穿二股筋大裤衩,脚踩人字拖出现在上官面前。
“这么晚了,有事?”
上官泽朝着苏白的床铺抬下巴,“知道小白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小胖摇头,“和同学出去玩儿了吧。”
“今天没和你联系?”
“没有啊。”
沈博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我想起来了,上午的时候小白好像接了一个电话。”
“说什么了?”上官问。
“那谁知道,你知道我的,能听到电话声响就已经破天荒了。”
小胖一头雾水,“不是,哥哥们,小白是出什么事了吗?你们这……”
“瞎说什么呢!”上官泽厉声打断,那位已经够心烦了,这不火上浇油么!
小胖吓得一哆嗦,“我……我就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那个,小白还没回来?”
“没有。”上官泽说,“第一次这么晚还不回宿舍。”
“打个电话问问呗!”
上官泽瞪眼,“问什么问?小白还没点人生自由了?”
怎么还牵扯到人生自由了?
小胖挠头,“那你叫我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