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上的朱砂痣(4)
他在追杨帆的新文,论坛为了宣传新文给他造势,举办了一期作家访谈,读者的提问有可能被作者翻牌。
林原兴冲冲跟帖,压根没指望江易扬回他。没想到,江易扬不仅回了,还认真地回复了一长串。
那是非酋林原唯一一次偷渡欧洲。
林原始终记得,在回复末尾,江易扬说:原原吗?我早就发现你啦。
如果谁能从光芒万丈的楚安南身边,发现渺小得犹如一粒尘埃的林原,就足以让他感激涕淋。
“卑微,”林原自嘲一笑,“太卑微了。”
此刻,窗外阳光正好,既然是江易扬交代的事,脑残粉林原焉有不做之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冲了一袋感冒冲剂,抓起钥匙和直板机,手忙脚乱奔出破旧衰老的居民楼。
风吹动阳台上的晾衣杆,五颜六色的衣物张扬起舞,一群白鸽翻飞,直向天迹。
骑自行车的青年路过巨大的梧桐树,他身后,旋飞的秋叶缓缓落地。
江易扬将花店地址发给他。
林原停在路边,因为发烧,一直昏昏沉沉,直板机偏生这时候跟他对着干,林原开机又关机、关机再开机,删内存删app,好半天才把微信打开。
幸好花店距离不远,林原看着地图和指引路线,呼出一口长气,骑上自行车。
作家会还差不到两小时就开幕了,得快一点,林原盯着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头晕目眩。总觉得这几天忙忙碌碌,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
林原偶尔会幻想,何时才有安稳的生活,但一想到楚安南称霸文坛的豪情壮志,顿时打消了念头。
他能在楚安南手下活到寿终正寝,都算他林原祖上积德。
片刻愣神的功夫,人行道红灯转绿,眼看又要转红,林原慌忙蹬上自行车脚踏。
似乎有人在喊他,林原捏着车把手,仓促回头。
一辆骚气粉红法拉利中,司机瞪圆了眼睛,光可鉴人的车窗倒映着林原清晰的身影,副驾驶坐的人,好像是……邵云舟??!!
林原和法拉利只剩下一拳之隔,瞬间,肾上腺素飙升,心跳急剧加快,强烈求生欲催动肢体做出下意识的反应,幸好法拉利转弯车速极慢,林原冲出撞车范围,巨大的惯性作用促使他连人带车摔倒在地,手背和侧脸擦破了皮。
法拉利疾驰而过,林原瘫坐在地,惊魂未定。
热心群众三三两两将他围拢,刀子嘴的呵斥:“年轻人咋不看着点车!”豆腐心的关切:“没事儿吧,去医院看看不?”
众人叽叽喳喳,嗡嗡不休,林原晕乎得更加厉害,他摇了摇脑袋,仿佛听见哗哗水声。
蓦然,万籁俱寂,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路,像潮水退向两岸。
高大的身影覆上肩头,遮住了一半秋阳,林原抬起苍白泛红的脸,邵云舟逆光而立。
男人嗓音充满磁性,他面无表情地问道:“撞上了吗?”
☆、投怀送抱
“你……”林原愣住了。
邵云舟微微皱了下眉头。
“你怎么开骚粉色的车?”林原傻了吧唧地问,和邵云舟的外表完全不符,违和感炸裂!
“……”邵云舟两道浓眉皱得更深。
林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可是神仙级别的邵云舟,并且认为他写的男频稿子就是垃圾的邵云舟。
林原对邵云舟此人敬谢不敏,对方一看便不好相与,指不定还要赔偿法拉利刮车钱。
然而他身无分文,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林原打了个哆嗦,慌忙垂下脑袋,谨小慎微地回答:“我没事,谢谢。”
“站起来。”邵云舟漠然道。
林原喘了口气:“我真没事。”
“站起来。”邵云舟重复,语气中有几分不耐烦。
林原犹疑再三,双掌撑住粗粝的地砖,一条腿被压在自行车下,他艰难地抽出来,自行车横杠压进皮肉,疼得他倒抽凉气,林原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能站,我真没事。”林原冲邵云舟勉强一笑,笑意不太明显,不过眼底拒客的意思倒是溢于言表,他压根不愿和邵云舟多做纠缠,这种人,惹不起就对了。
邵云舟不是傻子,看林原拼命后退那样儿就明白了,转头向司机递了个眼神,司机将名片塞给林原:“有事儿联系这个电话。”
林原被迫收下名片,低头一瞅,邵云舟助理的电话。
也对,像邵云舟这样的神仙,一般不会将私人号码告知陌生人,怕别人骚扰他么?
林原嗤笑。
青年笑起来挺好看,邵云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深邃叫人捉摸不透,司机再三催促,邵云舟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林原目送邵云舟高大的身形藏进法拉利,那辆一看就是他买不起的豪车毫无留恋、疾驰而去。
被自行车压过的左腿疼痛异常,或许已经肿了。林原顾不上查看伤势,摸出手机瞄一眼时间,在路上这么磨蹭,浪费了十多分钟。
林原懊恼不已,扶起自行车,风驰电掣赶往花店。
花店老板早就接到江易扬电话,林原报了名字和电话号码,老板将一大捧鲜红热烈的红玫瑰递进他怀里,塞了林原满怀,他看见花束中有一张卡片:生日快乐!——爱你的江。
老板笑眯眯地说:“赶上作家会对吧,快去。”
林原笑了笑,抱起有些重量的玫瑰花束放进自行车前兜,蹬上脚踏,匆匆忙忙奔去会场。
会场在二三环之间的卡莱尔酒店。
路上这么折腾下来,林原衣裳脏了,蹭满灰尘,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衣领内翻,裤脚沾染零星血迹,整一个灰头土脸。门口执勤保安呵斥:“走远点!”
这种冷眼白眼瞧不起,林原早就习以为常,艰难地厚着脸皮解释:“我是来送花的,江易扬的花。”
保安非常尽职尽责,坚决不放任何可疑分子进入会场,一臂挥开他:“就你这样还送花?找事儿还差不多,别站那儿瞎逼逼,谁的花,打电话让他自己来领!”
林原明白再纠缠也无济于事,遂走下台阶,到花坛边给楚安南打电话。
楚安南没接,直到机械提示女声响起:您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林原有点委屈,转头打给江易扬,江易扬接了,意气风发、中气十足:“原原?”
“扬哥,我在会场外边,进不去,保安不让我进去。”
“你在哪儿呢?”江易扬呼气声起伏,他在走动:“酒店门口?”
“对。”林原眼眶微红:“您能出来拿下花吗?”
头顶与电话中同时传来江易扬大喊的声音:“林原!”
林原仓皇抬头,阳光下,江易扬站在斜上方的露台上,低头向他招手,他身边站着微笑的楚安南,两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好像从来没觉得,阳光那么刺眼,林原抱着馨香淡淡的红玫瑰,仿佛听见了全世界的嘲笑。
丑小鸭怎么能变成白天鹅呢,他们就不是同一个物种,就像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王,从来不肯为他卑微的臣民俯身,他们离得太远,模糊了视线。
江易扬脸色微变,笑容霎时褪去,大吼:“你等我!”
楚安南叫了声:“江易扬!”
林原认识他的时候,江易扬就像春天最灿烂的阳光,当他拂过山头,旧树便长出新芽,当他路过河岸,青草发穗,当他朝林原笑,冰雪消融春花烂漫。
哪怕只是站在楚安南身边,偶然向他投来不经意的一瞥。
执勤保安来不及向江易扬解释,江易扬推开他们,揽过林端怀中的红玫瑰,焦急地问:“眼睛这么红,咋了?有人欺负你?”
林原摇了摇头:“没有。”他摸遍全身上下,江易扬新书忘带了,林原懊恼:“书没带。”
江易扬吃笑:“就为这?”
林原盯着他手里的玫瑰花,半晌,轻声否认:“不是,没什么,下次吧。”江易扬不以为意,拍打林原的肩膀:“好,下次!”
林原冲他撇开嘴角:“那我走了。”
江易扬惊讶:“你和安南关系那么好,不留下陪他过生日?况且作家会来了很多知名作者,你顺便认识认识,安南说你也在写文,虽然成绩不好,不过多向大家学习,肯定有用,抓住机会,原原。”
林原沉默,内心扭曲的小人疯狂咆哮,楚安南那个王八犊子,他稿子都是我写的你知不知道!就凭他那种小学生流水账,他能写出三百字都算他楚安南牛逼!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