玓玓江靡再遇你(44)
江靡朝嘉哥刚才的目光望去,正好与关歆予的目光碰上,玻璃后面的关歆予正微笑地跟他挥手打招呼,他轻轻地叹口气站起身,“也许吧……”
五月是个过渡的月份,它的温度和湿度总是拿捏不清,它没有四月的温润如玉,也没有六月的清新飘逸,似乎只有闷热和燥热这两种状态在进行交替换班。
餐厅开的冷气在午高峰这股热流里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朱玓在收银台点餐已经被热得汗流浃背,帽子下的刘海已经被额头沁出的汗液弄成一撮一撮的条状。江靡额头上的汗水也是一颗一颗地滴下来。
烈日当空,毒辣难耐,在路上走得每一杯行人似乎都被它折磨的无力反抗,餐厅外的那一棵棵整齐排列的绿树上的每一片叶子反射的阳光都让人感觉格外刺眼。气温这么燥热,吧台自然爆单了,每一位点餐的客人都会点上一杯或是多杯的饮料,每一单里必点的就是苏打水。
朱玓按照客人的要求点了一杯又一杯的苏打水,江靡也在吧台拼命地摇着雪克壶。从他进吧台,他手上似乎就一直拿着雪克壶在摇。他已经摇得筋疲力尽,但是一单又一单的苏打水接踵而来。
燥热的空气,嘈杂的餐厅,满身的汗水,他现在恨不得把机子上所有的单子都打出来撕毁,他气急败坏地继续摇着一杯又一杯的雪克壶,终于忍不住向正在收银的朱玓沉声说道:“不要再点任何的苏打饮品,没有气罐了。”
“好。”朱玓回头看了一眼师父的面容,像是一直被鞭打的猛兽,面目狰狞。
按照师父的要求,朱玓在接下来的单子里没有点任何的苏打饮料。
今天的高峰期结束后,江靡所在的吧台也变得杂乱无章。朱玓刚想走出吧台,师父高大的身影就挡在她的面前。
“为什么一直点苏打水!你难道不知道要交替促销饮品吗从我一进来吧台苏打水的饮品就没有停过,要不是我刚才跟你说没有气罐打苏打水你会一直点下去吧!你让其它的饮料的怎么卖!”江靡恶狠狠地盯着朱玓的眼睛,声色俱厉地斥责。
朱玓看着师父的样子吓了一跳,她的思路一时扭转不过来,“我不知道要交替促销饮品。”
“你一进吧台我就跟你说了。”江靡怒视着她,严肃而又冷酷。
“没有。”朱玓迎上他的目光,声调平静地说着。
“不可能!”
“没有就是没有!师父,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休息一下冷静一下。”
“你觉得……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反思一下!”江靡一板一眼地说着。
朱玓心里的委屈已经被逼迫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她为什么要忍气吞声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不动声色地被动挨打
她朝关歆予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此时正看着他们。这个目光现在就像是一杯灌入朱玓胃里的烈酒,直接刺激到她的大脑。
“师父,我自己学过什么我记得很清楚,是你自己气糊涂了。今天一直点苏打水,我没有注意到你的劳累程度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反正我现在在你心里就是浑水摸鱼的形象,我也不在乎接下来你会怎么想我,但是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惹事,再惹你生气了。”
朱玓一说完就气急败坏把帽子摘下,走出吧台,向内场走去。
江靡站在吧台里面一动不动,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即使嘴唇上已经咬出了血他还在咬,他的情绪已经掩盖了其它的痛楚。
朱玓一进内场就向嘉哥请假下班,得到批准后她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收到包里,从内场通道离开了餐厅。
朱玓一出餐厅就戴上师父送她的耳机听音乐,但是无论听多舒缓的音乐,都无法让她在这气温灼人的太阳底下平静,她的脑中不停回荡着师父刚才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走,离餐厅越远越好,越走越急躁的她直接在太阳底下跑起来,最后气喘吁吁在回校的公交站停了下来。
嘉哥在朱玓走后就出去外场跟江靡说朱玓请假的事,江靡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没事”,就出去后门外摆。
他嘴唇上的血还没有干,额头上的汗水就一滴又一滴地冒出。他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比死鱼的眼睛还要可怕,朱玓的话像是不断凶猛蔓延的火浪,一阵又一阵灼伤他的心。
朱玓一回到宿舍就去洗澡,现在只有冷水能让她燥热的身体,被毒火不断吞噬的内心冷静。花洒的水劈头盖脸地向她浇下来,她静静站在下面,任凭水珠在她的发丝,肌肤上肆无忌惮地跳跃……
冷静了,她关上花洒,挤出沐浴露抹在身上。
由上而下地抹匀,抹着抹着,她感觉到右边的胸部好像有一粒石子般的物体在里面,会移动……
鬼魅般的恐惧立马掘进她的内心,她的身体瞬间痉挛。她不敢想了,一点都不敢往下再想了。她慌乱地冲洗好身子就穿上衣服回宿舍。
“不会是乳腺癌吧……”虽然她不想去想,但是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自从她知道自己是在母亲有乳腺癌的情况下把她生出来然后过不久就逝去,她就不时地想自己将来有一天会不会也得乳腺癌,但是她每次想到一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自己的胸部里现在有一粒会移动的小石子,这让她无法不去面对现实。
她即刻发消息给她现在的母亲,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阐述清楚,她母亲立马跟朱玓的父亲说了这件事,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带朱玓去医院做检查。
当天晚上,朱玓的耳机里不断播放欢快的音乐,但是恐惧感还是在她的内心不停地肆虐,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至于白天跟师父的争吵,早已被淹没;一整天江靡都是面无表情,关歆予见状便向大家提议晚上去夜店,可以好好释放情绪,但是江靡一整个晚上都在没头没脑的喝酒,根本没有情绪去跟大家一起玩。
第二天朱玓的检查结果确诊为:早期乳腺癌。
☆、再见
为了防止癌细胞的扩散,朱玓很快就进行了切割手术。
学校和餐厅她没有再回去了。
朱玓的母亲帮她办了退学手续,至于餐厅的兼职,是朱玓没有来上班,大家打她的电话都打不通,最后打给了朱玓的父亲,他随便找了个家里有事的借口就帮朱玓辞职了。
江靡想到朱玓上次说的“再也不会给他惹事,再也不会惹他生气”的气话,怀疑朱玓是不是因为跟他吵架了才不来餐厅上班,但是她怎么连老板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这让他又烦躁又疑惑。
将近一个月,他给朱玓发了前前后后发了好多的消息,没有回一条,手机也都是关机状态;大约也给朱玓打了好多的电话,发了好多的消息,但是情况跟江靡相同。
江靡不好意思去她家找她,但是大约实在放心不下,就跑去她宿舍找她,最后得知她连学也退了,他们两个就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大佬因为联系不上朱玓也去她宿舍找她,去餐厅找她,但是结果一样。
他们很想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根本联系不上朱玓,江靡和大约心里明白朱玓绝对不是因为跟江靡吵架才一声不吭地离开餐厅。
朱玓在手术后又进行了化疗等的综合治疗,一切结束可以出院后,她就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
她的窗帘从早到晚都是拉上的,她害怕自己这残缺不全的身躯暴露在光亮下,她经常一个人平躺在地板的角落处,这样就不会有失去胸部的感觉,她不敢看手机,她害怕面对任何人,她也不想听音乐……
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她除了失眠就是做噩梦,梦里有师父的嫌弃和斥责,梦里有切割胸部的情景,梦里有很多很多她害怕的事情。
每次被梦惊醒,她都是满身的汗水,像是受到追捕不断奔逃的鹿,惊恐地心脏都要碎裂了,但是还是被□□给射穿了心脏。
在这寂静无声又黑洞洞的房间里,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但是一闭上眼就好像有人在窥视她这狼狈的样子,对她不断的打趣逗乐。整整一个月,她都是处于这样生不如死,行尸走肉般的状态。
江靡和大约在联系不上朱玓后,就放弃对她的联系,他们知道,如果朱玓想躲起来,谁也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