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的话令桑景瑜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当他慢一拍地听清楚了沈暮的话意,顿时惊呆了,他抬起眸怔怔地看着沈暮,仿佛不相信沈暮刚才对自己说的话似的。
“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我,愿意跟我在一起?”桑景瑜问。
“嗯,我答应了。”相比桑景瑜的吃惊,沈暮很是平静,他甚至平平常常地说:“你说的对,我需要人照顾,到时候如果你后悔了,离开之前看我的状况,不太好的话就帮忙找一名看护吧。”
他是真的无所谓是不是由桑景瑜来照顾自己,桑景瑜却因他的话而觉得心中一疼,他连忙道:“不会的,我现在知道自己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想时间会证明一切,你既然愿意给我这次机会,那我一定不会再放手。”他这样保证道。
沈暮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确没有理由信,桑景瑜做任何事都只凭一己喜好,今天他说喜欢的事,明天未必会喜欢,今天他说爱他,未必一个月后还爱着他。现在的沈暮对爱或不爱早已不像当初那样在意。而且桑景瑜说得没错,时间才会证明一切,这一刻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第9章 病痛之章(1)
桑景瑜显然在发烧,除了发烧,他还严重睡眠不足,在得到了沈暮的答案以后,桑景瑜整个人总算是松懈下来,也就在沈暮离开去了洗手间的工夫,他再也撑不住趴在桌上就沉沉睡了过去。沈暮回来的时候,听他呼吸粗重,本就觉得他的脸色白的不正常,于是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额头,一碰便知自己猜得不错,他果然病了。
沈暮暗暗叹息一声,撑着腮帮子看着眼前的桑景瑜。这样虚弱苍白的桑景瑜他一共见过三次。一次是在初遇时,那年沈暮无意中目睹桑景瑜被绑架全程,胆大包天却又侥幸地将人救出来时,十六岁的桑景瑜被折腾得有些惨,沈暮在这之前就对桑景瑜一见钟情,那时的他一心只想保护好他。
说起那场绑架,其实也算是一桩家丑,跟桑景瑜母亲家中的亲戚有关。那亲戚找来的人又相当不靠谱,否则沈暮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就这么把人救出去,也算是阴差阳错。桑景瑜的父母为此对他千言万谢,还将他请入家中做客,不过桑景瑜不怎么喜欢沈暮,总觉得沈暮是拿恩情来要挟自己对他好,反而起了极大的逆反之心,可是表面上又不能对沈暮怎么样,毕竟人家救了自己。
第二次是桑景瑜做演员时累得狠了,发烧在家无人照顾,沈暮本来就跟他的经纪人关系良好,趁机登堂入室照顾了桑景瑜整整一夜。
第三次便是此时此刻。
沈暮细细回想,忽觉讽刺。他喜欢了桑景瑜整整十年,不断追求,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可当时总是戒不掉,最终他因为桑景瑜的百般坚持所以放弃了,可哪里知道自己放弃了,桑景瑜却回头了。看着此刻憔悴得不成样子的桑景瑜,沈暮只觉得是自己把他折腾成这样的。而且本来桑景瑜已经牢牢坚持了十三年之久,为什么就突然想起来要找他了呢?
不过很可惜,他就快要死了。看来最后的最后,他留给桑景瑜的还是只有痛苦,从来就没有快乐。只因桑景瑜不喜欢他的时候,他次次热脸去贴冷屁股,桑景瑜现在说想要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却快要离开人世了。无论怎么看,两人之间尽是讽刺。
立场一旦对调,沈暮便成了过来人。他当年一次一次不肯放弃,无非是想哪怕能跟桑景瑜在一起就算是一天都好,他都会觉得满足。其实哪一种情况会更痛苦,他也不知道。但总不能因为害怕就退缩。眼下桑景瑜一而再地找上他,让他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这样做算是成全了桑景瑜还是又造就了更多的孽,可人生不就是如此吗?如果事事都知道,凡事孰轻孰重分得一清二楚,没有一丝痛苦和遗憾,将一切都看破,那便是真如佛家所言,证悟了一切。只可惜沈暮很清楚,他距离那样的境界还差十万八千里,光桑景瑜一个,就足够令他头疼苦恼。从前那么激烈的爱意褪去,不代表就能在心中将这个人完全抹消,看桑景瑜这样,他就觉得自己该负起这份责任来。至于两个人的苦恼是否能够解消,沈暮觉得答案应该会在不久之后出现。
他现在能够看淡很多事,觉得一切随缘最好。他觉得在不久的将来,最好能让桑景瑜把这份他以为的爱也一并看淡,那么就可以做到生死随缘,说不定这对桑景瑜和自己,都算是功德一件。
桑景瑜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茫然,下一刻他就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睡在咖啡店里的,他登时抬起头看对面,却发现椅子是空的。
桑景瑜不禁“噌”地一下起身,可站得太急头一阵发晕,他扶着桌面好一会儿才能睁开眼睛,就看见原本沈暮面前的那个咖啡杯仍在,只不过里面的咖啡已经见了底。
他又走了!
桑景瑜心中涌起的绝望一时之间根本控制不住,他从没想过原来角色互换会令他如此揪心和痛苦,而这些所有的情绪包括现在的绝望,其实他都让沈暮一一尝到过。
他方才答应自己恐怕是出于无奈,说不定答应之后就后悔了,而自己不小心睡着之后,那个人见有了机会于是又一走了之。这一次,他又该去何处寻找?
正在胡思乱想,桑景瑜的目光掠至窗外,却见沈暮的身影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他顿时一愣,眨了眨眼睛,真的是沈暮没错!与此同时,桑景瑜听见自己胸腔里一颗心“扑通扑通”简直是排山倒海般地扑腾了起来。
他没走!
他竟然真的答应了自己!
情急之间,桑景瑜匆匆忙忙冲出了咖啡店,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不仅撞翻了椅子,还惊动了咖啡店里所有正在安静享用咖啡的客人们。
店外,沈暮正拿着刚从药店里买的酒精棉替跟前的小男孩擦拭膝盖上的伤口,然后为他上药水。小男孩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哭不闹,也不喊疼。
沈暮刚才坐在咖啡店里百无聊赖,桑景瑜又熟睡未醒,他不方便离开,就到处东张西望,结果瞥见外面这个孩子被一个正在打电话的行人撞倒的一幕。那人手上全是文件,怕也是一路匆忙赶得急,抽不开手,最后只对孩子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兀自走开了。哪知那孩子坐在地上一时都没能起来。沈暮连忙跑出去,就见那孩子磕伤了膝盖,脚踝也扭了,站起来后一瘸一拐。沈暮便抱着孩子去到一旁花坛的石阶上坐下,问他要不要紧,妈妈在哪儿。
孩子也不开口,只是一味摇头。沈暮微微皱眉,四处看了看,却没有发现有谁丢了孩子到处找的。于是他又问:“你告诉我妈妈在哪里,叔叔一会儿带你去找妈妈。”
小男孩还是摇头。
沈暮有些没辙,他只好先去药店买了药,因为药店就在边上,也就是在这时,小男孩突然指着他背后,开口道:“那里有个漂亮的叔叔在哭耶,好丢人哦。”
沈暮一怔,顿时回过头去,然后就傻眼了。
相隔不远,桑景瑜站在咖啡店门口像是丢了神魂。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这个方向,脸上居然全是泪痕,想掩饰都掩饰不住。他就这副样子愣在大街上,往来都是行人,的确有够丢脸的。
“你等一下。”沈暮收拾了药水,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然后转身大步走到桑景瑜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桑景瑜眼睁睁看着沈暮朝自己走过来,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当他拿出手帕,示意自己擦什么的时候才忽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脸上好像湿湿的,他总算发现自己原来哭了,顿时一把抽走沈暮手中的手帕,然后捂住眼睛转过身背对沈暮道:“你、你别管我,我没事。”桑景瑜哑着声音道,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他甚至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哭,尤其是在沈暮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