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已歌+番外(22)
却忽然失去了所有言语。
据说喜欢一个人时,看向她的目光里会有星辰大海,无边灿烂,无边幸福。在看到照片上向安那一刻,曲离觉得自己心口猛然一痛。
深深书架后光线黯淡,可向安看向顾筱然的目光,那么清晰,那么坚定,仿佛凛凛寒风中的枝头蓓蕾,啪的开出花来。时间就此定格,是看他时,不曾有过的模样。
这一刻他才信了,原来喜欢一个人,眼睛里真的能生出光来。
他不愿相信这照片想告诉他的“事实”,可是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他想为向安开脱,想说他们并不是情人关系,可是,可是……
或许在没有看到这张照片之前,谁问起向安喜欢的人,曲离会毫不犹豫,甚至臭屁地回答自己的名字。可现在,他动摇了。
即使向安接受了他的戒指,即使向安曾抱着他的背亲吻,即使向安把自己都给了他,现在他依然动摇了。
曲离想起的是,他去握向安的手,向安不自然地避开,想起向安很少对他说“爱”字,想起争吵时,向安跟他针锋相对的样子。
向安会为了外人紧张到跟他翻脸。向安不敢让家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向安总是嫌弃他。向安说,我们在一起是因为你爱我!
这段感情从来都是他在靠近,在讨好,在付出!
他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要不是他苦苦追着死死抓着向安的手,向安还会选择跟他在一起吗?
向安也许,只是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呢?
正如叶娴所说,一生何其漫长,他有信心这样死死抓着向安,强迫他跟自己,一直走下去吗?
真是荒谬。
你看,多么漂亮的演讲!
曲华阳二十多条鞭子没“打醒”的儿子,让叶娴耐心沟通两个小时就开了窍。
于是曲离成功醒悟,他想要的,并不一定是向安所想,向安也不是,需要靠他的爱情才可以活着。
更何况,或许向安原本就抗拒这段感情,他强求的白头偕老、美好结局,于向安而言,原本就只是负担。
人生从来不是一时之爱。
与其漫无目的没有结果地纠缠难堪,不如早早脱身,各自体面。
小孩子才会幼稚地以为爱就是不放手。成年人的爱是相互成全。
小离,你长大了,该怎样选择,你自己决定吧。叶娴这样说。
曲离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来思考叶娴的那些话。
十年后他再遇到向安时回想起来,才发现这三天他看似想了很多,却只是在原地打转。
想着怎样跟向安告别,自己才不会过分受伤。
☆、2007河宁
向安在家里等曲离回来。
曲离消失的第二天,向安从医院回家,在路上给曲家打去电话,叶娴接了线,官方客气说:劳谢关心了,小离上学好累,回家休息几天。
接着一连三天杳无音讯。
第四天,恰好周三,下午向安结束了第一节大课,回家收拾东西,正准备往
图书馆去。
提着袋垃圾打开门,就见曲离不声不响站在门口。
向安感觉自己的心揪了一下,紧紧攥着垃圾袋,两个人就那么对着看了半晌,什么话也没有。
小情侣之间都是小别胜新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俩四天没见,竟然有些陌生了,傻狗也能嗅出来,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过了会儿曲离率先打破僵局,单手推开门,让过向安自己往屋里进去。
向安没忍住:“你回家不能跟我说一声吗?”
而曲离瞅了一眼沙发,回过头:“顾筱然是不是来过咱家?”
向安以为,好歹几天不见,曲离一定开门见了他就往上扑的。可他今天的状态太奇怪了,不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都冷冷淡淡,一点没劲儿。
可惜向安不是女人,没法体会到所谓“女人的直觉”那种很玄妙的东西,否则他在开门一看到曲离那刻,就应该知道,这人是来跟他说分手的。
但问题是他不知道呀。
所以他闷闷地说:“你不声不响消失三天,回来先关心顾筱然来没来过你家?”
他抱起膀子一屁股坐沙发上,等着曲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心底下或许也在等,得到解释之后,要学着委屈地向他撒娇,说说自己等他等得生病多可怜,下次别再招呼也不打就消失啦。
他设想了好多。
曲离会把他的头按在怀里,心疼地揉他的头发?
曲离会一把打横抱起他扔在床上,大狗似的蹭过来要给他量量“温度”?
曲离会肉麻地说,我的小可怜,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他真的设想了好多好多,那些甜得粘牙的情话,从前曲离说时,他老是故作嫌弃,可其实他自己一直都很受用。
可这些都没法儿向曲离说出口,在一起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越来越脆弱,越来越矫情,一点也不像个二十来岁大小伙子。
曲离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什么,又别扭地忍住了,默默走进卧室。
向安想起上一回两人吵架,曲离气得发抖,却死活不肯对他动手,只好气呼呼地用自己拳头狠狠砸树,砸得整个手肿了好多天。心里有些触动,他想,曲离不说话,是怕再吵起来,伤了感情吧?
就这么一个念头,他的心忽的软下去,什么也不计较了。
静静跟着进了屋,想从背后拥抱一下曲离,却只见他利落地拉出行李箱,一声不吭开始收拾衣物。
“你这是干什么?”向安慌了。
曲离却头也不抬,很简单地说:“我们分手吧。”
“什么?!”
“我说,”这一刻,曲离平静得简直得了叶娴真传,“向安,我们分手吧。”
一字一句,简短,有力,清晰,不带丝毫感情。
平地惊雷般,向安愣在当场。
他显然不能接受,好好的,怎么曲离回了趟家,忽然就要跟他说分手?
不是,这事儿搁谁身上也接受不了啊!你男朋友,四天前还跟你腻腻歪歪,把你当□□似的宠着,现在忽然变了个人,冷着脸要把你踢开?这谁能受得了?!
半晌,向安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头皮发麻,讷讷张嘴:“你说什么呢?别开这种玩笑。”
见曲离一声不吭,他僵硬地想去拦他打包行李的动作,却被不耐地挡开。
“等等,那个,曲离?你是说……”混乱地组织语言,“不是,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什么误会?”
曲离仍是不作答,嘴唇抿成一条线,动作飞快,将衬衣长裤一件件往箱子里塞,不一会儿装满,刷的合上拉链。
衣柜被翻得一团乱,床下满地的鞋他一双没捡,直起身便抽出拉杆,说:“剩下的我不要了,你看着处理吧。房子租金我是付到大学毕业,你想住就住着。”
说完就往外走。
向安在后面追着问:“那你住哪儿?”
曲离一步也没停:“我申请了肄业,回家去。”
“曲离……”向安慌忙抓住他的行李箱拖杆,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别这样啦。有什么你告诉我嘛,好不好?”
可惜他实在不擅长挽留。
曲离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都像个发脾气求关注的小屁孩,连脑袋顶上翘起的小乱毛都叫嚣着“快来哄我!”,可他做事从来都坚决果断,不容悔改,无论谁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这才是向安最无助的地方。
他知道这次必然要失去曲离了,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却也没办法改变。
“不要走。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可怜地哀求。
向安从来没挽留过谁,在他活过的二十多年里,从来都是任人来去,任谁高兴了跟他称兄道弟也好,不高兴一脚踢开也好,从未因此高兴或伤心。
只有曲离。
只有曲离的背影他看不得,就是转过身那么一个动作,他都觉得自己心在抽抽。
这是他第一次留人。动作生疏但是勇气可嘉。
他就那么勇气可嘉,又没有骨气地,死死拽住拉杆。
曲离的步子一顿,侧了侧头,像要转过身来,他立刻燃起希望,眼睛里亮起光来。
可那光即刻又灭了。因为下一秒,曲离只是抬手拧开了门。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