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退圈明星的自白(56)
祝拾肆一字一顿念道,祝明长的脸凑到显示器上,仔细地描绘。
“c,u,b,e……”
写到最后一个“y”的时候,祝明长专注的神经稍微轻松下来,祝拾肆身上的橙子花露水飘进祝明长放松的鼻息里,他打了个夸张的喷嚏。
手随之一抖,“y”的那一撇拖得有点长。
祝明长笑了,祝拾肆也笑了,为了纪念这份笑容,他们决定将这个失误的“y”保留下来。
*
祝明长和祝拾肆拿着新鲜的银河方块高高兴兴回了家,晚上,一家人给祝拾肆补过了十六岁生日,这一天祝拾肆很开心。
然而直到他睡觉前,方书云的每日惯例电话都没有打过来。
明天约好了去他姥姥家接他,具体时间没定,祝拾肆躺在床上一边把弄着银河方块,一边拨打方书云的号码,听筒里响了十几声才接通。
首先入耳的是一阵嘈杂的人声,几秒之后,祝拾肆听到方书云的声音。
“晚上好。”
“我明天上午想在家看会儿书,下午过来接你。”
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
“好。”
“你弟还在你姥姥家吗?”
“……”方书云有些心不在焉,“啊,在的。”
祝拾肆察觉到他的异样,注意力从手中的银河方块转移到通话上,他隐约听到对面有男人呵斥的声音。
“怎么了?”祝拾肆疑惑道。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见。”
方书云迅速挂了电话,祝拾肆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他发来了短信。
【有点家事要处理,不好意思,明天下午我等你。】
祝拾肆看完短信放心了,把银河方块放在枕边,安稳入睡。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一夜过后,十六年平淡幸福的人生轨迹将彻底改变。
*
第二天早上,祝拾肆起床的时候,祝明长已经出门了。
“他半夜接到一个跨省抓捕的任务,早上五点不到就走了。”
祝拾肆听孟棠这样说道。
这种情况对于祝明长而言是常态,祝拾肆并没有放在心上,吃了饭看了一上午的书,下午刚过一点钟,就准备出门。
孟棠叫住他,照例给了他零花钱,还把橙子味的花露水喷了他满身。
“够了够了,”祝拾肆攥着自行车钥匙往外走,“昨天花露水喷多了,爸爸一直打喷嚏。”
下了楼,祝拾肆从车棚取了车,刚骑到大院门口又停了下来。
方书云的弟弟来了,自己的车和方书云的车都没有后座,万一弟弟不会骑车,谁载他?
祝拾肆想到这个问题,调头退了回去,回家拿走孟棠的车钥匙,她的车有后座,可以载一个人。
一路上祝拾肆骑得飞快,方书云家的路线他很熟,二十几天没见,他还是有些想他了,尽管天气很热,日头毒辣,祝拾肆的心情却很轻松。
自行车拐进幽深的巷弄,暑气在布满爬山虎的红砖墙间渐渐消退,凉润的风吹干了祝拾肆脸上的薄汗。
在抵达方书云姥姥家之前,祝拾肆先停了车,摸出纸巾擦了擦脸,再顺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推开没上锁的竹篱笆,祝拾肆把自行车靠在石板路边,轻快走向玄关。
小路的尽头,大门半开,繁乱的花草遮挡住秋千,交错的绿荫下,秋千的影子摇荡着,嘎吱嘎吱,伴随着单调的蝉鸣鸟叫和被树叶筛过的晃眼阳光,有种难以言说的低迷感。
祝拾肆放慢了脚步,他没有感受到以往的放松静谧,反而觉得有些压抑,他小心走到门口,斜着身把视线探过去,看见屋里坐了五个人。
方书云和他姥姥姥爷在一边,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坐在对面,他们都侧对着大门,没人发现祝拾肆的造访。
“你太不懂事了,只知道跟着尘尘胡闹!”
男人的语气很严厉,他的声音和昨晚在电话里听到的模糊呵斥有些像,祝拾肆往前走了一步,看清了他的样貌。
☆、第四十六章
中年男人和方书云一样高大,两人的五官很像,方书云比他更年轻俊朗,不难猜到这人就是方书云口头那个离婚又复婚的父亲。
方书云默然低着头,男人接着冷声训斥:“五千多块,竟然拿给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买机票!以后你的零花钱减半。”
“是书云心疼尘尘才这样做的,你不要怪他,”姥姥发话,“尘尘不适应这里,想回去是正常的。”
“就是啊……”方书云小声附和。
一旁的女人说道:“你们这是在放纵方听尘,他在国外就没人管,野到十二岁,回到国内有方书云的帮衬他还得了?过几天就把他送去军事夏令营,好好磨下他的习惯。”
听到女人的话,方书云提高了音量:“就是因为你们对他太严格了他才想走,我不会让你们把他送去军事夏令营的,那里要体罚小孩,他是我弟弟,不是什么野孩子。”
对面的中年男女态度也强硬起来,屋内接连传出争吵声,祝拾肆在外面听了个大概,决定还是改日再访。
“人家在处理家务事,我不好插手。”
祝拾肆转身走向靠在篱笆旁的自行车,隐隐听到了一阵细细的抽泣,他向声源看去,繁花绿叶的缝隙里,一个戴耳机的男孩抱着膝盖坐在白色的秋千椅上,肩膀正在微微地抽动。
祝拾肆站在藤萝的这一边,静静看了男孩一会儿,扶起石子路边的自行车,悄然骑走了。
几分钟后,男孩左耳的耳机被轻轻摘掉,他抬起深埋的头,凉风拂面,阻塞的鼻子漫进了一丝橙子的香味,一个人坐在了他的旁边,正是祝拾肆。
他逆着太阳,被树叶裁碎的阳光洒在浅棕色的头发上,柔和的轮廓蒙上了一层温暖虚幻的光影。
仿佛所有的闷热和噪声在他到来的这一刻都消失了,清风中,他的笑大方又青涩,光线从眨动的睫毛落入和发色一样的浅浅瞳孔里,像盛着一汪晨露般明朗透彻。
男孩望着他眼中小巧浑圆的红痣,转忧为痴,紧抿的嘴巴微微张开,两人对视了许久,两个耳机将同样的旋律分别送到他们的耳中。
“Why do birds suddenly appear
Everytime you are near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Why do stars fall down from the sky
Everytime you walk by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On the day that you were born
The angels got together
And decided to create a dream come true
So they sprinkled moon dust in your hair
And put a starlight in your eyes so blue
That is why all the girls in town
Follow you, all around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
第一唱段在浪漫的萨克斯和轻快的钢琴合奏中结束,祝拾肆抬手轻咳了一下,微笑问道:“你怎么会听这首老歌?”
男孩没说话,下巴搁在并拢的双膝间,垂眼看着两人在草地上轻轻摇晃的影子,眼眶红红的。
祝拾肆没有追问,同他一起把目光投入到秋千下双人重叠的身影,随着流动的微风,温柔的歌者在耳边轻吟。
“On the day that you were born
The angels got together
And decided to create a dream come true
So they sprinkled moon dust in your hair
And put a starlight in your eyes so blue
That is why all the girls in town
Follow you, all around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
一曲结束,从头循环,进入前奏的时候,男孩低声道:“因为妈妈喜欢这首歌。”
他回答了祝拾肆在间奏时的提问。
妈妈。祝拾肆想起方书云曾说过,他弟弟的生母病逝了,被复婚的父亲带回了国内,他确定身旁的男孩就是方书云口中的弟弟。
“那你……”祝拾肆犹豫了一下,将语气放得很柔软,“是不是很想她?”
“嗯。”
天上飘来一朵浓云,遮住斑驳的阳光,男孩掉下了眼泪。
云飘走了,祝拾肆挠挠头,捏着衬衣的一角,递给男孩:“这个……借你擦擦,纸巾用完了,不要嫌弃。”
男孩没有犹豫,抓起祝拾肆的衣服贴在脸上,使劲蹭了蹭,祝拾肆露了一截肚子出来,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之蠢,低声叫道:“啊,鼻涕也一起擦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