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退圈明星的自白(105)
镜头里的假假跟他长着一样的五官,但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一个既真又假的疯狂女人,“她”是活的。
“她”又哭又笑,绝望至极,自杀未遂,却又瞬间从痛苦中完全抽离出来,如第三者隔岸观火,冷眼观察自己和眼前同样卑微绝望的邮差,再与他进行孩童般幼稚的游戏,品尝短暂的极致欢愉。
我是怎么做到的?祝拾肆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旁边的方听。
“因为你之前已经演过很多遍,只需要一点催化剂,就有质的飞跃。”方听读懂了祝拾肆的疑问,解答道。
这个答案让祝拾肆庆幸的同时又很自责,如果不是读了穆笛的日记,如果没有在病床前握住他残缺的手,自己还能领悟到这种绝境之下的心情吗?
之后几天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假假》的剧情已经进展到邮差带着假假在废弃公园里游玩破旧失修的娱乐设施,企图以这种方式让假假开心。假假感动于邮差的笨拙和温柔,在邮差推着“她”坐小火车,不慎崴到脚之后,假假主动吻了邮差。
八月三十一日,台风登陆,几乎是外景戏的《假假》暂停在了这里,全剧组放假。
祝拾肆和方听回到了枫原市,一周不到的时间,他的公寓已经卖出去了,祝拾肆搬进了方听的十七楼。
风暴过境,枫原市也持续下着大雨,除了购买基本的生活用品,他们几乎不出门,每天的活动就是看电视看漫画打游戏,祝拾肆在方听的带领下,游戏技术大增,死宅属性也持续上涨。
在这段躲雨的日子里,《人格》剧组已经杀青了,卿风依然花枝招展地出席各种活动,而电影后续的宣传却不温不火。
听郭惜说,卿风和雷傲好像分手了,他并没有打破雷傲的最长交往记录。
祝拾肆并不关心这两个人。
穆笛一直在住院,祝拾肆去看望过一次,他在睡觉,两人就没有交流。祝拾肆也没有把卖房的事告诉他,要让他接受这笔钱,不容易。
对面的买家已经入住了。每当祝拾肆从十七楼的玻璃夹角隔着大雨望向自己曾经的公寓,都会感叹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雨天什么时候才走呢?
祝拾肆常常这样问方听,而方听也总答非所问。
虽然回不去了,但现在只要睁开眼睛,我们就能看见对方。
☆、第九十一章
九月中旬,台风离境,穆笛自杀事件的道歉发布会推迟到十三号才举行。
祝拾肆和颜羽作为代表出席,还未坐定,记者就对他们发起了连番炮轰。
“为什么当事人不出面?”
“为什么不在事发后立即召开发布会?”
“穆笛自杀的内情到底是什么?”
“热传的队内霸凌现象是否存在?”
现场十分混乱,勉强按提问顺序作答后,焦点偏到了祝拾肆和颜羽以及方听的三角关系上,二人以一句无可奉告匆匆结束了发布会。
后台,成雅兰单独把祝拾肆留了下来。
“我想跟你谈谈未来的线路规划,你是不是已经确定要完全转型成演员了?”
祝拾肆点头。
“好,但你也清楚,你现在还没有让你立得稳的作品,目前还得和颜羽靠营销cp来赚流量。”
“的确是这样的。”
“所以在明年的合约到期之前,你还是要和他捆绑,不过互动频率不用像以前那么高,慢慢淡下去就行。”
成雅兰这么一提,祝拾肆才意识到和琉光娱乐签的十年合同就要到期了,其中补充协议里跟颜羽的三年合作也是明年结束,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
“另外,有件事你必须告诉我,业内都在传你和方听的事,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逢场作戏还是来真的?”
“会结婚的那种关系。”
祝拾肆的坦白让成雅兰略微吃惊,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反正你要把握好分寸,在你跟颜羽解绑之前,要是你和方听的事曝光了,你会倒霉,不光是粉丝流失,你和颜羽的捆绑资源全部都要撤掉,而且穆笛是靠着组合才有综艺上的,你俩如果人气大滑坡,穆笛肯定完蛋……”
成雅兰讲完一大堆,发现祝拾肆的眼睛定在她的指甲上,动都不动一下。
“走什么神?我给你说的都很重要。”
“你知不知道秦道久?”祝拾肆突然抬起了头。
“嗯?”
“秦道久,你认识吗?”
“我听见了,”成雅兰冷冷地打断了祝拾肆,“不要去招惹我们惹不起的人,记清楚。”
不要去招惹我们惹不起的人,祝拾肆回味着这句话,一路上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保姆车开往穆笛所在的医院,为了缓和气氛,郭惜打开了车载音乐,见祝拾肆并不抗拒声音,她小心地开口:“肆哥,最近你进了剧组,我就像失业了一样,无所事事,你还是多安排些任务给我吧。”
“《假假》剧组里的事务很简单,我可以自己解决,”祝拾肆有些心不在焉,“而且在幸海,你一个女孩子跟过去也不方便。”
“那我可以帮你做这边的事呀,比如打扫打扫房间,送送花什么的。”
“送花……”
祝拾肆的目光凝聚了一下,又慢慢散开了,自从开始拍摄《假假》,他就没有再给叶恺送过花,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心情给他送。
“这些事你也不用管。”
“嗯……”
郭惜默默地点头。
到了医院,穆笛是清醒的,祝拾肆进去的时候,他正看着窗外发呆,仅凭脚步声便判断出了来人,在还未回头之前就已露出了微笑。
“小笛,感觉怎么样?”
“手已经不痛了,就是小拇指不太灵活,”穆笛把左手放到祝拾肆面前,任他观察,“我看了上午的发布会,对不起你们,都是我闯的祸……”
“要说对不起的人不该是你,我会帮你请律师,让你爸还有那个姓秦的亲自给你道歉。”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决定和穆诚友断绝关系,”穆笛垂下头,左手缩回了被子里,“至于秦道久,如果他再逼我,我大不了一死……”
“胡说,别这样想,总会有办法的,现在是法治社会。”
不知为何,祝拾肆说到法治社会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底气,他清了下嗓子,继续道:
“哼,我那天在病房外看到他就觉得这人不是个好东西,后来发现我的直觉真准。”
“……他来过医院?”穆笛的脸色变白。
“嗯,颜羽说那晚是他把你送来的,不知道他又在计划什么阴谋,”讲出这句话,祝拾肆有些后悔,心想赶快转移话题,于是把准备留在最后说的事提前拎了出来,“我们不怕他,我这里有一千多万,先应付过去,之后再慢慢收拾他。”
穆笛凝视着被子上的皱褶,下唇细微地抖动着,没有回话,祝拾肆也没说话,静静地坐在旁边,给穆笛一些消化的时间。
“我怎么能用你的钱……”许久之后,穆笛浅浅地哽咽,肩膀不停颤抖,随之哭声渐大,泪珠一颗一颗滚向堆叠的被子上,“他要怎么才肯放过我?我连死都死不了,他不让我活,为什么连我死去的资格都要夺走……”
心电监护仪的报警声将护士引了进来,在不能让患者情绪激动的命令下,祝拾肆被请了出去,离开的时候,穆笛肚子前的被面已经完全被眼泪打湿了。
回到保姆车上,祝拾肆的情绪比来时更低落,郭惜把车开出两条街,他才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问穆笛,不过就算问了,穆笛也可能不知道答案。
那张偷拍照是谁发给他的?
祝拾肆回拨过短信截图里的号码,是空号,按照拍摄的角度推算,拍照的人应该就在停车场,再加上卖料给竞争对手这个关键信息,祝拾肆初步锁定了一个目标。
“肆哥,明天你要回剧组了吗?”
“不,”祝拾肆关掉手机里的图片,看向前方,“明天我要找人算账。”
*
第二天,雷傲正在办公桌前盯着文件发呆,推门进来一个人,他晃眼一看,不由地面露喜色,脱口而出:“卿风……”
“看清楚了,谁是卿风?”
祝拾肆漠然走近,雷傲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收起了痴痴的表情,也板着脸道:“你来我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