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贯西洋+番外(6)

作者:Helene韵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 民国旧影 关键字:主角:温玉庭,冠君妍,孔师兄,冠太太 ┃ 配角:方有为,甄敏之,冠君芳,露西 ┃ 其它:民国风,脑洞 苦闷的尤三姐永远被困在了那鸟笼子一样的清朝,可是他不一样,现在是以新代旧的民国。只要有法子把握住时机,如今的生活会出现太多意想不到的机缘与变数……点击展开

“就是他吧。”她对自己说。

常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等毕了业,就该从油墨水彩中脱出身来,回到真实的砂砾泥土之间去了。她知道自己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架空的楼阁殿堂之中。但又很想能为自己保留下一间画室,里头有一应俱全的粗细笔刷,各种珍稀矿石磨成的的颜料,调油彩的象牙板,还有不时送来的艺术界朋友之间的沙龙聚会请帖,以及一个好歹能一同谈论艺术的丈夫-即便他在念书时因为参加各种吃喝聚会误了学分而留级了一年也无妨;她怕自己那件雪白的作画时候穿的罩衫叠在箱子里放得太久了,会丝丝缕缕全浸上空气中微酸的烟火气。

零零碎碎想了一大圈,思绪还是又转回到这件事上来了。她这难道是为自己作的决定后悔了吗?不,自然不能够。敏之把“不能够”三个字颠颠倒倒在脑子里念了百八十遍,努力不去探究心里到底是不后悔还是不许自己后悔。

她给自己选的这条路够好的了。男友家境殷实,为人体贴,眼下见她面露疲态,立刻推己及人猜想敏之定是想吃些东西了。为此一下车便招呼大家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馆吃点心休整。敏之只好笑道“没想到咱们回了国,干的头一件事还是这么洋气。”

冠小姐正要随口说一句法国谚语“习惯难改”,怎想一推门正看见咖啡馆里有一桌熟人,于是这个短句就讲得极其响亮且富有法式风情。其中有个穿亚麻布白西装的先生闻声看见她,立刻笑着招呼道“冠小姐,可真许久不见,这是刚从国外学成回来?”“有劳温老板还记挂着,”冠君妍一面应着,一面就同那几个人都打了个招呼:一个北平喜丰园的红角,一个在上海经商的朋友,还有兄妹俩,是和她念同一所中学的一个女友和同她在北平开跳舞场的哥哥,全是精于玩乐的人物。

故友重逢,自然要叙一叙旧,冠小姐便从甄孔二人桌前告退,一头精确地扎回自己的交际圈子。甄敏之只好硬起头皮面对两人对坐进餐的浪漫现实。她嗓子有些发苦,想吃点甜的了,翻了翻菜单,点了冰淇淋香蕉船。可惜一时半会儿吃不着桂花糯米藕。她从来最喜爱这种甜味,中国菜的甜和法国菜的甜到底是不一样的。后者是甜在牙齿上,前者才是从舌尖一直丝丝地渗到心里。

算了,不吃也罢,反正这道菜是杭帮菜,要杭州楼外楼的园子做的才最地道。要不,就是吃她自家厨房里的味道。敏之舀起一勺冰淇淋,努力去迎合孔师兄对这家店如何如何不正宗的种种批判,顺带聆听他对法国蓝纹起司的见解:巴黎某餐厅的蓝文起司最合他的心意,发酵得刚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表皮上一些细细的蓝色绒毛……

那边桌上,冠小姐已经应下当晚在跳舞厅的聚会邀请,正兴致勃勃做出明星回归的姿势假装同几个人碰杯。这几个人恰好都穿了洋服,色彩也恰配合得很好,三位男士的西服颜色无一重样,冠小姐和她中学女友一白一玫粉两条裙子也衬得相得益彰,从敏之的视觉望过去,正是一副亮色的西洋风格夸张漫画。往后,她大概也要融成这漫画的一部分,她的一生都要在油画水彩的鲜亮颜色里过……

甄敏之再次回到杭州是在数年之后。

依旧满面福相的孔先生,作为艺术界代表携太太到杭州参加画展,展后应邀同几位从上海来的友人一同吃饭,赴宴的地点就定在杭州最有名的饭店,楼外楼。

“听说孔太太是杭州人?您给帮着点两道家乡菜吧。”发起邀约的主人客气地递过菜单。

敏之推辞几句接过手来,一眼看见上面“桂花糯米藕”几个小字,眼皮跳了两条,笑着合上单子“楼外楼的杭帮菜,味道全都正宗好吃。就来火腿蚕豆吧,再配一套纯菜汤。”“不错,不错,这几道菜都是天下闻名,今天咱们也尝尝正宗。哎,小菜是不是少了点儿?再点个桂花糯米藕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久违的菜品端上来了,敏之伸筷子夹了一片,甜得发腻,大概是许久没吃南方菜,吃不惯甜口了。这盘菜大抵也不是他做的,楼外楼这么多厨子,怎么会那么巧就轮上他呢?

宴席间谈笑气氛很好,宾客们已经照例夸完了菜品,转而互相客套。几位先生的太太里,孔太太受的赞美最多,她那不俗的谈吐,高雅的艺术品味,耳畔坠的两幅微型油画式的耳环,还有高烫的云鬓,无不受到欣赏。头发的式样是她新进刚烫的,好同她那条带点巴斯式美感的米黄色长裙相配。她近来很喜欢用自己做模特对镜画速写,哥哥少鹏来看她时恰撞见她在画室里往头发上缠欧洲妇女常用的卷发条,不明所以,还以为她在同嫂嫂丽妃作烫发比赛。

“孔太太实在对于艺术很有追求。”一位女客如是总结道。

甄敏之很含蓄地笑着拨了拔耳畔烫成一朵花的发卷“不错,我确实热爱艺术,不过倒也没有像那些了不起的大画家一样为艺术牺牲过什么,实在没有。”

☆、学贯西洋

民国二十八年,北平

冠君妍进家门时已是深夜。她半眯着眼随手把在跳舞场戴的面具扔到桌上,自己歪在沙发上脱掉高跟鞋解放一连跳了好几个钟头舞的双足。

方才搭温玉庭的车回家的一路上,她一直闭目小憩,精神已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可眼下她仍要半垂着头显出疲累之态,以示自己彻夜尽兴。

屋里灯都黑着,连佣人也早睡下了,她本欲蹑手蹑脚溜回房间,却不想开门声响起来,她的姐姐——冠家大小姐刚刚同几个女伴看电影回来,豪迈地关上门,弄出巨大的响动。冠君妍心说完了完了!这动静准得把半个宅子的人都折腾起来,自己偷溜回房的打算就此泡汤,暗暗叫苦不迭。

正在这时父母卧室的门开了(冠二小姐眼疾手快地在母亲出现之前把面具塞进了手包里),穿着小西装领、前襟儿绣着精致玉兰花真丝睡衣的冠太太睡眼惺忪地走出来,半嗔半疼地埋怨道:“你们两个丫头,一个个的不着家。你说你,” 她伸出保养得白嫩的右手,食指用力地点了一下二女儿的脑门,“留洋回国,都到家门口了也不知道早点回来,怎么出了一趟国还是那么贪玩?亏妈下午还千盼万盼等你进门,结果可倒好,只等来个送行李的车夫,带了句话儿说冠二小姐和朋友出去了,要晚些回来。你倒是说说,这一晚上都去哪儿了?”

“和朋友去一个文学沙龙,讨论西洋诗歌,”冠二小姐对着久未见面、见面就叨叨个不停的母亲嘻笑着说。其实是到北平火车站之后在咖啡馆恰碰到了以喜丰园台柱子温老板为代表的几个出国前经常一起玩乐的朋友,后来便顺理成章一同去跳舞叙旧,冠君妍由此精准地扎回出国前的酒肉朋友圈子,不过这真相断断不可令冠母知道。“哦……那也早些回来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个顶个的精力旺盛。还有你,”冠母又转向一旁瞪着眼睛看热闹的大女儿,“也向你妹妹学着些,人家好歹还是讨论文学,你就只顾看电影胡闹。”冠大小姐晚归的理由被抢走,狠狠剐了妹妹一眼。冠君妍冲姐姐吐了下舌头,忙对母亲说:“妈,我心里可想着您呢,给您从国外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全在我箱子里。”冠太太听闻此言,顿时也获得了年轻人那般旺盛的精力,一手牵一个女儿前去开箱。等把好些香水、唇膏、耳环之类的精巧物件接到手里,再抬眼看座钟时,才想起自己早该就寝。“得了,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明儿中午你们父亲请姑姑一家来吃饭,给君妍接风,正主可别一醒又往外头跑。”她强行唤回睡意,抱着满怀的洋物件儿满意地回屋去了。

冠老爷向来很以他的家庭为自豪。

“我们家,是个最开放、最新派的家庭。”西式装潢的房子、西化的作息时间,两个留过洋的女儿……这些都不能不成为他骄傲的资本。在四九城的“新派”人士里,冠老爷要算得上大名鼎鼎,是个最善于接受西洋道理的人。别人口中的妻子是“贱内”、“拙荆”,他在提起自己的太太和姨太太时可全无这些糟粕之词,总要说“玛丽如何如何”,“露西如何如何”,以示冠家最是进步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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