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花倾槐(10)
森槐看着祖孙两离去的背影喃喃:“算哪门子的信仰呢?”
明明知道神明并不能许诺你任何福乐安康,但却依然抱着孙子走那么陡的山路只为来上个香,有这份执念,究竟是在信仰什么呢。
“希望。”南黎盯着他的眼睛重复道,“希望。”
啊,神明许诺你希望,如神光般的希望。
森槐将整颗心沉入南黎清澈的眼眸中,世界都寸缩在他和这双眼睛之间,同时又有什么话语呼之欲出,如果没有琴姨打断的话。
“一把年纪了,肉麻的话越来越说不出口,就这么几次还全都给你们两碰上,还真是。”琴姨苦笑了一下,转头想了一下又说,“这还是南医生教导我的,以前我也觉得这种感情不正常。”
“南医生知道后可气了,他说,《金瓶梅》是□□吗?是也不是,明朝的四大名著有它,也有《西游记》,那时候《西游记》才是□□。”琴姨停顿了一下,将视线对上森槐,“你觉得这不正常,但你得知道,正常不等于正确。正常的标尺在于时代,而正确的标尺,在于你。”
琴姨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道:“想听故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给你们看的第一个故事开始了,有关于琴姨。
但似乎没什么人光顾。
不伤心是假的。
可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东西,用着心血在写。
所以,我会一直写下去的。
如果将来能有一个人偶然点进来,我希望你会喜欢这个故事,谢谢你。
☆、第7章
看着寺庙传来的烛烟,琴姨轻轻地说道。
“二十七年前,一位外出读大学的青年回到了他的家乡,但他只带回了两个女人。
镇里的人都说那是他学坏了,用读书的钱在外面买了女人,但是过了几天,他把其中一个女的给卖了,镇里的人又说他在做见不得人的黑心生意,剩下的那个女人定也是要卖的,但他没有,他把那个女人锁在了屋里。”
“锁了十年啊。”
琴姨停顿了会,又继续道,“她们都错了,我不是被周舫买回来的。”
那是个桃花开得正旺的春天吧,已经在太久太久之前,周晓琴都有点记不清了。应该是一个春天的,一个泥人似的青年坐在河岸边,身上铺满了桃花,如果不是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突然放出的生机,她都要以为这就是一个泥人了。
“你这是要拿自己葬花吗?”她笑问。
青年应该许久未说过话了,第一次张口甚至没能发出声音,重复了好几遍才勉强说出来,嗓音沙哑地不成样子:“我也就这点用处了。”
“哈哈,你可真有意思。别躺着了,起来陪我聊聊天吧,我好久没遇到过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不过,我不能起,也起不来了。”
周晓琴坐到泥人的旁边,“为什么?其实我坐下来也可以。”
“我是不会说的。”
“那你叫什么?”周晓琴凑近泥人,他身上有股潮湿的泥土味。
“什么?”泥人一怔。
“你的名字。”
泥人有些讶异,他怎么能不讶异啊。他拎着一背包的骄傲来到这个地方,他一直认为这里是不一样的,这里是没有无知又愚蠢的人的,这里的人都是智慧而亲切的,他渴望着逃离以前的地方,那么急切地渴望着。
可是,他成功逃离了之后,却跑入了一个更为黑暗的地方。
他们抢走了他满满当当的行李,里面放着他的录取书,放着他的所有积蓄,放着人们对他的赞美与不屑,放着他对故里的不满,放着他对这里的向往,都被抢走了,丝毫不剩。
他是如此卑微地祈求人们的帮助啊,人们又是多么冷漠地回以他的无助。
他绝望了,看着河边桃花朵朵,鬼使神差地找了一颗开得最盛的桃树躺下。他想起了在哪个院子的外面,也看到过这样的桃花,以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明明那么美。
他还没注意到的是,越是黑暗的地方,光才会越亮。
“周舫,我叫周舫。”周舫坐起身,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的姐姐,认真说道。
“你肯坐起来了啊。我也姓周,我叫周晓琴,你好啊。”
“对不起,我以为你过来只是为了戏弄我。”
“怎么能这么想呢,哦!我知道了,你是外地人吧,我猜你一定是被人偷东西了,对吗?”
“我的录取通知书和钱被人抢了。”
“唉,我只在电视上看过这种新闻。你得先去警察局里登记,躺在这能管什么事啊。”
“他们不肯借给我钱。”
“谁们?你在这有亲戚吗?”
周舫用手指了指远处路上的行人,周晓琴失笑:“当然不肯了,如果人都肯给流浪汉钱,那谁还工作啊。”
周晓琴起身拍去沾到的花瓣,对着周舫笑道:“走,舫弟弟,我带你去。”
之后,他被送到一处收容站,周晓琴每天都会来看他,他知道很多有趣的故事,都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那些长辈喜欢不厌其烦讲的一遍又一遍的故事。他喜欢给这位比自己大四岁的姐姐讲故事,但他觉得这位姐姐没点大人的样子,反而像位小女孩儿。
女孩儿每听完一个新故事就会咯咯大笑,女孩笑起来很好看,像一束光。在交谈中,周舫知道,这个女孩家里是做生意的,很有钱。
“你很不一样。”周舫推来一辆自行车说道。
“哪里呢?”
“我以为像你们这样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应当是很安静的,柔弱的。”
“那你一定没看过武侠小说。”
“那是什么?”周舫踩了踩脚踏板,他记得以前的同桌,那个镇长的儿子,也会在桌底下偷偷看这种没有用的东西,确实没用,所以现在是他来到这儿。
“就是写江湖儿女快意泯恩仇的!”
“这种事只有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才信,对于我们来说,现实可憋屈了,每日糊口都来不及,谁还管得上那些仇不仇,恨不恨的,早就被一些琐事冲掉了。坐上来吧。”
周晓琴坐上自行车的后座,想了想,提起手轻轻揽过他的腰身。
“你干嘛!”周舫一个激灵,差点从车上摔了下去。
周晓琴连忙放开手,摸了摸鼻子道:“不揽住你,我会摔的。”
“我开得很慢。”周舫骑着车,带着他的女孩沿街而上,“那个,就是,武侠小说里,也讲爱情吗?”
“嘿,你个穷小子倒是有空管情爱了。”周晓琴揶揄到,“当然了,我就想要有江湖儿女般的爱情。”
“江湖儿女般的爱情?江湖儿女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周晓琴想了许久,才说:“为爱浪迹天涯吧。”
车穿街而过的时候,商店玻璃上的周晓琴是愉悦的,没有丝毫担忧的。车还在走着,她重新把手搭在周舫的腰上,看着地上两人紧密相连的身影,合成一个可以奔向未来的形状。
那天周舫在送她回去的时候,问答了之前的那个问题:“情义是人生,不能不管。”穷小子,也是讲爱情的。
就是那之后开始发生变化的。
第二天周晓琴又去找他,周舫不在,说是找到抢他东西的人了,第三天又有消息来说,人给跑了,周舫好像追着去了,下落不明。
周晓琴的父亲,不知道从哪知道她一直跟一个在收留站的流浪汉有联系,气的把她关进了房间。
“他不是流浪汉!他是一个有思想有能力的人!”
无人回应。直到周舫失踪的半个月后。
“晓琴姐,晓琴姐!”
周晓琴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叫她,像她心上人的声音。
她早就该承认了,自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人,对方没有她期望中硬朗的面庞,没有爽朗的气质,甚至有点阴郁,还有点仇富,这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但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本来是只当弟弟来看的人,让她这几天想的不能再想。
家里的哥哥对她说:“你啊,再怎么年少轻狂,也逃不过少女怀春。”
压低的呼叫声越来越急促,周晓琴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伸着头趴到窗台上。夜色黑的浓厚,但她的心从未如此明亮,太亮了。
周舫的声音有点沙哑,“你要跟我过江湖儿女般的爱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