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花倾槐(42)
“你给阿全涂的都是些什么啊,不知道要先消毒吗,你这一堆东西里消毒水也没有,你是怎么给阿全弄的啊。”
前几天叫住黄小念的大妈从门外伸进一个头,嘲讽道:“不然你还指望他能怎么做,我看啊,他就是自己不能有孩子了,也看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呗。幸亏我们来的早,不然指不定阿全就要被他给怎么着了。”
春满月放下手上的茶杯,警告地瞪向说这话的人,示意她注意言辞。
“你瞪我干嘛,我说的错了吗?我看就是这几天南医生老婆每天带着孩子来找,你不能打那个,就想拿别人家的出气吧。你们瞧瞧阿全这胳膊上的淤青,摔能摔成这样?”
“不是我说,你也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南医生老婆孩子都找回来了,你也识点眼色自己走好吗,好意思这么赖着吗。街坊邻居平日里的话你是听不到,全让南医生给受了去。”
“人家南医生对你哪里不好了,你要这么害他,还逼得人家家离子散,这是造孽啊。”
春满月操起桌上的茶杯扔到地上,眼睛早已爆满了红血丝,嘶哑着声音喊:“滚!”
“怎么,平时装的不是挺温柔?现在装不下去了啊,也不知道以前做的是哪门子肮脏事。”
大妈心里得意地看着春满月反应,自从这人来了后,自己的儿子就没停下来对他的夸赞,言语间是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向往。大妈知道不能明面上呵斥儿子,这无异于点通儿子他喜欢上了这么个下贱坯子,所以只能明里暗里和别人唠嗑春满月这人如何品行不端。
等春满月顶着一锅丑话走了,他儿子的心自然就收回来,以后对男人也不会有出格的想法。
大妈没想到今天拦住黄小念打听进度竟然能赶上这么一个好机会,往后招了招手,让站在最外围的黄小念走上来,说。
“小念,你来说。”
黄小念看着春满月,心底忍不住地发虚。她知道春满月不像表面上这样柔弱,但她也知道,这是一个打击春满月绝好的时机,狠了狠心,黄小念开口道。
“春哥,你放了九哥吧,把他还给我,还给我的阿桑,好吗?”
南和还未推开平日里大开而今日却紧闭的木门,就听见院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心里一惊,急忙开门跑进去。
“春儿!”
春满月拿着药瓶的手一抖,里边白色的药片尽数散落在地上,四处滚落向黑暗。
南和吓得把拎着的蜂蜜罐摔落在地,里边的蜂蜜溅了满地。南和想扶住春儿的手被春儿一手隔开,他听见他说。
“你我辗转,终相见的。”
声音沙哑到如被砂纸摩挲了般粗粝,却似乎倾尽了此生温柔的一句话。
“春儿你先别说话好不好,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春满月摇了摇头,看向手里握住的唯一一粒没掉的白色药丸。南和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脑子里一白,突然想起来:这药的成分是什么?
“春儿你先在这好好呆着,我去趟药典堂,你乖乖在这呆着,喉咙痛也先忍着,我马上回来。”
南和捡起地上的药瓶和一粒药片,往药典堂方向跑去。
“南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值班的医生见南和去而复返,站起来问道。
南和将手上的药瓶和药片递给他:“这药的成分表,有吗?”
“我看看,有的,你稍微等一下。”
南和捏着自己的眉心,是他心慌则乱了,当初拿药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药的成分,春儿喉咙本就受损过,太烈的药物成分绝对不能碰的。
拿过值班的医生递过来的这张纸,南和大致一扫,心底瞬间凉的不成样子,脑海一阵一阵密密麻麻的网格线闪现。
春儿的嗓子,可能要彻底废了。
南和在心里打着腹稿想着怎么向春儿解释,面上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伤。
深吸了一口气,南和走进大门,和平日里一样地温柔□□儿。
没有应答。
南和走进春儿房间,里面只剩散落一地的药片。
“春儿?”南和跑到院子里,大声喊道,“春儿!”
还是没有应答。
心里浮现出一个可能性,南和跑回房间,手停顿在衣柜前,心下一横,打开了已经空了一半的衣柜。
南和到这个泥土房子已经三天了,确认春儿真的走了后,南和马上买了回南方的火车票,赶到这个菜园子后的泥土屋。
可是什么也没有。
屋里灰尘积了小拇指般厚的一层,蜡烛点起来都能清晰地看到漂浮在空气里的尘埃。菜园子因为许久没有打理,杂草已经有半人那么高了。
所有都在显示不曾有人来过这里。
但南和知道,春儿一定会回这里来的。
他将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菜园子也给收拾好了。昨天还将设计好的楼图纸给了当地的建筑工人,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动工了。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井井有条地进行着,除了春满月。
南和搬了那条小板凳,拿了煮粥的那个瓷罐,坐在大门口,静静地看升腾起的乳白色的雾气。
不远处传来沙沙脚步声,南和抬头,是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
“你好,请问这里是春满月先生的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快乐.
☆、第33章 春满月8
春满月不喜欢火车,一直都不喜欢。
捏了捏手里握着的船票,春满月转头往后看了一眼,终是踏上了回程之路。
船里人不多,春满月四处找着自己的房间。恰巧迎面走来一人,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船身抖了抖,那人顺势撞到了春满月。
“啊,对不起。”
春满月手上拿着的小箱子摔落在地,里面的行李倒了满地。
那人蹲在地上帮忙捡着东西,看到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物品。里面的点翠簪头露了出来,还不待那人细看,春满月却夺过簪子,飞快整理好行李走了。
因为不想与人交流,春满月特意买了一张一人间的船票。等坐在软卧上,他才半抬起头,眼神悲悯。
南和现在一定要急坏了。
他到家后说不定就能看到气急败坏的南和在等他,不说话却会心疼地抱过他。
也可能,南和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两缘浅,他一直知道的。
多年前茶楼眉目清浅的人是他,玉兰树下惊慌失措的人是他,抬眼喝着普洱的也是他。
南和当真以为,是因为自己心软,连一个陌生人都舍不得下狠手赶走?
不过是因为缘浅,不过是因为情深。
喉咙那处传来被无数小虫子撕咬的痛楚,春满月耐不住咳出声,或许是没咳出声的,他已经发不出声了。
春满月想,一妻一子,千万千万要把南和拉住。
“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病啊。”船上茶水间,那天不小心撞到春满月的男人指着他问道。
被问的那人示意他噤声:“嘘,他大概是个哑巴,身上也都是药味,知道就好,别去招惹。”
哑巴啊,男子再次不经意地瞟过春满月。
“我看他挺有钱的样子啊,家里人不管吗?”
“哎呀,你没事念叨啥,别人家的事。话说你怎么打算回去了,不是说已经找好工作了吗?”
“额,”男子摸了摸鼻头,说,“这不是要回去一趟看看老婆孩子嘛。”
男子尴尬地笑了笑,与他告了别后,却站在角落里看着春满月进了房间,眼神晦暗不明。
春满月如往常一样喝了药躺下,按日程来说明天就可以到达了,心里却莫名其妙地不大安心。他紧握着手里的点翠簪,拇指不小心被簪头刺了一下,血透过红布渗了出来。
把大拇指放在嘴里舔了舔,春满月眨了眨眼睛,有点晕。
这股不舒服来的莫名,突然就冲到心脏,直奔咽喉。春满月掐着自己的喉咙,这股难受的东西上不来,他意识到不对劲了。
今天出去接水的时候,好像不小心又撞到了什么人,这回的船身明明并没有震荡,他却听对面那人说:“啊,对不起,又撞到你了,船好像不太稳。”
因为自己一向不在乎,所以接过对方帮忙捡的水杯就走了。
春满月颤颤巍巍地拿过桌上摆着的水杯,摸了摸底部,心里一凉,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