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15)
谢殷问了几个从祠堂经过的村民,原来他们赖以生存的覆鱼江就在附近,若是昨日一行人没有进村,沿着石堆中的窄路继续走便能到达那条江。
关于这个名字谢殷曾在看地图的时候问过,因为这条河某些河段的漩涡多到连常年在水里生活的鱼也可能被卷进去,所以称为覆鱼江。
谢殷抱着袖炉站在祠堂前面跺着脚,见村长杜山远远过来,突然想起什么,好奇道:“你们村里怎么不养狗啊?”
杜山道,“人都吃不上饭,谁还捡狗喂?”
谢殷皱了皱眉,没接话。
杜山拿了块竹片,把腿踩在枯木桩上,用竹片刮鞋底上的泥巴,问道:“听杜灵说几位是来卖炭的?我们这儿缺得很,人都冷死好几个了。可惜这里人都穷,没人买得起你们的炭。”
谢殷还未答话,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果真如此?人命关天,不是听说朝廷拨了赈灾银两,为何还会冻死人?”
谢殷回头看去,褚衍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眉头微微蹙着,神色中显出一股忧虑。
杜山喃喃道,“朝廷?”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似的冷笑了一声。
褚衍叹了口气,道,“我与家弟虽是出来做生意,但并不是唯利是图之人。听说江南鱼米之乡,来年春至,贵村可用鲜鱼抵炭。”
谢殷眼睛瞬间一亮,目光灼灼地看向褚衍。
果然,杜山并未立即应下,他放下脚拍了拍旧棉袄,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怀疑,“两位贵人从北边过来,来年我们用活鱼抵债,路这么远,运到北方去都死得差不多了。莫非贵人做了赔本生意也无妨?”
褚衍笑道,“不瞒杜大哥,我们家中生意繁杂,早有意愿拓展到江南。此行虽是做炭火生意,其实也是想来南方亲自察看是否有经营的余地。我有意在江南经营酒楼,看中了淮州。淮州离此地不算遥远,小船船运半日便可到淮州码头。这桩生意不光是为了帮你们,其实我兄弟二人初来乍到,头一两年总要做好被本地酒楼断了货源欺压的打算。”
谢殷连忙附和,“对呀,我和我哥本来也想找几个打渔的卖菜的,开酒楼每天鱼米肉都断不得,若你觉得占便宜了,便给我们少算点!”
褚衍禁不住笑了,摸了摸谢殷的头,一副兄友弟恭的和谐场景。
杜山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转了转,答应了。
两方一说定,褚衍便让人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出村,去他们停放马车的地方。来时为了伪装齐全,马车后面装着几箱谈生意时用于展示的木炭,正好作为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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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衍的说法无可指摘,杜山招来村民们商议后还是同意了。只是谢殷偷偷瞄了瞄他们的神情,本应该是被人雪中送炭发自内心的喜悦或者担心来年还不上债的忐忑,那些“村民”看起来却更像是骑虎难下。
谢殷心里乐开了花……嗯,果然不对劲。
这份别扭在褚衍拿出拟好的契约,要求每家的当家人必须按下手印之时达到了顶点。
散漫的村民们忽然抬起头盯着褚衍,神情疑惑不定。杜山也微微眯着眼睛。
褚衍笑道,“诸位莫嫌麻烦,生意人一向是要守契,双方都需按下手印,以免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也有公正的凭据。”
村民们并没人说话。
褚衍让人把两份契约放到桌子上,旁边开了一封红色的印泥,自己先上去在“慕远”的名字旁边按下一枚指印,谢殷跟着也按了一下。然后就站到一边,微笑着注视着村民,也不催促。
半晌没人动弹,褚衍疑道,“诸位不是已经同意了?可是……有什么问题,不能定契?”
谢殷摸着下巴,“对呀,有什么问题提出来我们再商量商量?”
两人一唱一和,最终杜山第一个走上前来按下手印,有他做开端,村中的青壮年纷纷走上前按下手印。
从昨晚进村之后,谢殷就没见过村里有小孩子。女人和老人倒是有一些,都似乎害怕生人,隔着门窗看见一眼就飞快避开了。
收好了契约,谢殷便问杜山杜灵是不是在家里,劳烦她给他们带了路,要给她家送一些额外谢礼。杜山的脸色虽不好,最终还是让杜灵二叔带着人去杜灵家。
杜二叔领着谢殷和褚衍走到村西头的一间单独的茅草屋,房门紧闭,门前有两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在聊天。见生人过来,急急忙忙就避开了。杜二叔锤了锤木门,大声道,“他们来找你!”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也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她身型干瘦,一双眼睛有点阴测测的,在看到谢殷与褚衍之后却迅速垂下目光。在她身后,杜灵走了出来,谢殷冲那妇女自来熟地咧开嘴角,“这位是阿灵的娘亲吧?”
第14章 14
妇人和杜灵都没说话。谢殷也不觉得尴尬,笑着把目光转向杜灵,道,“阿灵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谢你为我们带路。”
杜灵看了那妇人一眼,没说话,默默跟上谢殷。跟着走了一段路才问,“我们去哪儿?”
谢殷转头冲她道,“在村外的马车里,先前让他们顺路带过来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吧。”
这会周围没有村里人,谢殷便压低了声音问她:“那个真是你亲二叔……阿灵?”
杜灵听了这话,猛地抬头盯着谢殷,眼里的神情晦暗不明。但她一直没有说话。
谢殷又凑到褚衍旁边去,看那张按满了手印的契约,小声问道:“这个也算证据吗?”
褚衍嘴角勾起,高深莫测地不作声,一只手却摸上了谢殷的头。
谁都不回答他的谢少卿十分生气,撅着嘴把脑袋上的手甩掉了,噌蹭蹭蹭跑到了最前边,和顾凛同行。
不知何时两边荒地上三三两两地站着村民。被他们的眼神盯着,谢殷只觉得头皮隐隐发麻,正想跟顾凛讲话,却忽然被顾统领挡在了身后。
他们已经快到了出村的崖缝,但两个穿青衣村民挡住了洞口。
谢殷还想他们要说点什么,没想到那两名青衣人一言不发,拔出藏在干草堆里的刀就冲了上来,瞬间与近卫们混战成一团。
谢殷往后退了几步,才发现包括杜山在的其他村民们仿佛根本没预料到这场突变,还惊愕地站在远处。杜山怒吼道:“阿大,阿前,你俩干什么!”
被唤作阿大和阿前的两人已经落入下风,还在顽强抵抗。其中一人抽出间隙对杜山吼道:“他们手上有请命书!他们要拿手印去对!”
褚衍眉目一凝,按了按放着契约的暗扣。青衣人的话像石头投进了水中,杜山见已经没有迂回隐瞒的余地,一声召唤,其余人提刀冲了过来,瞬间刀光剑影和惨叫声晃成一片。
两个青衣人一死一伤,伤者不待近卫上前就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口中流出服毒后的黑血。近卫趁此机会把褚衍谢殷和杜灵护送出了崖缝,外面已有三名近卫前来接应。
杜山似乎并没有做灭口的打算,根本没有在洞口埋伏。加之这十二名近卫武功似乎比普通的侍卫要高强许多,一行人很快甩开了村民,回到马车停留的地方。地上躺着两具尸体,正是先前跟着近卫出来拿“定金”的村民。还有一名侍卫守着马车。谢殷听到一辆马车中传来“呜呜”的声音,顾凛撩开帘子,还有一个“村民”被塞住了嘴巴捆在马车里。
这时已是黄昏,天慢慢黑了下来。
褚衍下令道:“赶路,去池州。”
近卫们齐声应是。谢殷第一次见到人就死在眼前,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昏头昏脑地跟着就爬上了马车。
在马车里被褚衍衣服上的清香一熏,脑袋总算慢慢清醒下来。他撩开窗帘子,见杜灵和小六子坐的马车就跟在后面,不由得叹了口气。
褚衍支着脑袋饶有趣味地笑道:“谢大人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