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式走马(ABO)(79)
黎津心里怒骂自己,手却轻轻抚去叶子上的泥土,透过栅栏,递给小威。
小威瞧着他通红的手指,更加抗拒的后退,还背起双手。
黎津举着那片叶子,只有手腕朝前伸,穿过栅栏窄窄的缝隙,犹豫道,“能不能请你把这片叶子,交给弹吉他的哥哥?你知道他在哪里吧?”
小威疑惑的挠了挠头,好半天没有反应。在黎津改变主意,自嘲着打算收回手的前一秒,他才点点头,接过叶子转身。
“等等!”黎津又喊他,“请你不要告诉他是我给你的。谢谢你!”
小威已经飞快的跑走。
...
小威递来好几次叶子了。
钟凉捻着手里的银杏,定定出神。时而把叶子举至光下,细细端详其上纹理。
他问小威,这是哪里来的。
小威咬着嘴唇沉默。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答案。
这个时节,豪斯医院里没有一片落叶,全部掩埋在白雪之下。而这附近唯一种银杏的,只有隔壁的疗养院。
钟凉又问,“这些叶子难找吗?花了多久?”
小威大概想起些什么,用力点点头,“唔,要一会儿。”
钟凉默了,小心翼翼的把叶子捧在手心,带回收藏。
他依旧隔三差五到树下的长椅处弹吉他,只弹不唱。他的角度看不见灌木丛后面的景象,也克制着自己不去看,甚至不让小威去看。
但小孩调皮惯了,虽然内向,还是喜欢逛来逛去,钟凉管不住他。他只能和小威说,即使看到对面有人,也不要告诉自己。
他怕自己落荒而逃的样子太难看,出现的频率太刻意,伪装的手段太拙劣。
每每小孩露出别样的神情,他就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提前离开,而后收到小威转交的叶子,心弦不受控制的颤动着。
银杏树叶代表了什么呢?钟凉凝视被悄悄夹在书页里的一片片干净的黄叶,不得其解。
今天还是老时间老地点。
小威在灌木丛边观察了一阵,回头对钟凉伸出一根食指。
钟凉立刻停下弹琴的手,十指交叉团了团。才发现这么久以来,是自己一直盯着小威,在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极了,明明心灰意冷,又不自觉的在脑海中描摹那个人的身影,幻想他在铁栅栏的后面,勾着唇角静静的听着吉他,阳光洒满他深邃的眉眼。而到了眼神那一笔,上次一见太过陌生,刺的他瞬间回神,胸中剧痛。
身体不受控制的站起来,他看见小威鼓励的眼神,脚步却有些迈不动。抿了抿下唇,终究好奇大过理智,几步到灌木丛旁。
对面疗养院的亭子很萧瑟,这么久才得见真容,钟凉根本没心思观察。
下一秒,他不由自主踮起脚尖,双手按在铁栅栏上。视线下移,对面地上蹲了一个人,两个人隔着铁栅栏对视,气氛有些微妙。
钟凉不自然的咳了声,似乎埋在心里的话难以启齿,可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请问...那个...经常和你一起来的人...”
那人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的有些憨,“不知道。”
钟凉垂眸掩去失落,刚想离开,只听那人又说,“放弃了吧。”
“什么?”钟凉猛然转身,把一旁的小威吓了一跳。
“热脸贴冷屁股这么久,还不腻的,就是神经病!对方明知道,还故意吊着他,那两个人不都是神经病么!哈哈哈哈哈!”那人疯狂大笑,竟撑不住的倒在雪地上打滚。
钟凉脸色难看到极点,阴翳的眼神直射向那人。
那人毫无知觉的继续大笑,还擦着眼角渗出的眼泪。
钟凉咬了咬牙,暗骂自己也是疯了。他气冲冲的回了房间,给王皓迪打电话。
“迪叔,我想出院。”他不能再这么沉醉下去。
沉醉在那个人还在的幻象里,做无谓又可笑的期待,妄想那个人还等在原地。
“阿凉,怎么了?乔伊医生说,还不行...”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王皓迪顿了顿,柔声道,“乖啊...上次没有按时吃药,所以出院时间又延迟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接下来几天你配合治疗,我去和医生说...”
钟凉近乎狂躁的挂了电话。他想砸烂房间里的所有摆设,让压抑不堪的地方变得陌生一些,让他忘了隔壁就住着黎津,忘了那些难堪又可怜的过往...
他一刻不停的在脑内折磨自己,久久无法平静。
到底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痛苦迷茫吗?
他把胸前的项链拿出来,打开吊坠的盖子,露出里面女人温婉的笑脸。
他骗不了自己,大概很早以前,就已经原谅了项链的事情,因为他心底相信总有一天,有些东西会回来。
可有些事情回不去了。
橘猫藏起来,黎津放弃了,自己也不再完整...
他只能低低哽咽一声,把项链紧紧捂在胸前,额头抵在桌面那本夹着银杏叶的书上。
☆、第 70 章
趁着国内新年前几天,黎津的父母飞来t国探望他。黎津便和他们住在外面,照着网上的攻略一起去附近游玩。
黎修平带了相机,时隔多年再次和儿子结伴摄影,父子俩都很珍惜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
丁巧曼做事周到,特地请郑禾恩一起吃饭,感谢他一直以来对黎津的照顾。
郑禾恩和他们也算相熟,当初在周文辰那里见过几面,夫妇俩待人真诚和善,对他很客气。他言语间不自觉的带了些讨好。
丁巧曼看在眼里,但黎津没有表示,她便不干预。
黎父黎母知道儿子从小就与众不同,因此从不过分要求他什么,对于伴侣的标准更是几乎为零,只要他喜欢便好。这一次多少感觉到他碰上“情”字,两人担心着急,也帮不了他。
黎津最近看起来不错,却还未痊愈,丁巧曼本想多留几日,但黎津说快要过年,家里需要张罗的事很多,让他们不必在异国他乡陪自己。
黎父黎母拗不过他,想着他是要自己静静疗伤,便启程回国了。
因此,黎津好几天没有去花园。
周五,乔伊和戴维照常带仪器来疗养院。
刚打开电源,显示器屏幕闪了闪,彻底熄灭。
戴维有些愣怔的拍了拍仪表,试图重启,但显然测试仪已经损毁。
乔伊有些头疼,“哎呀,不好意思,没调试好仪器。但这周末就得试用二代试验品了,今天的数据还挺重要...黎津,你看,能不能跟我们去隔壁医院做测试?五分钟的路程。”
“乔伊博士,明天测试也可以吧?还来得及。”郑禾恩抢先出声道。
黎津皱了皱眉,心下奇怪。郑禾恩好像很不愿意自己去豪斯医院?这是第二次阻拦了。
“没关系,我跟你们去。”黎津起身去穿外套。
“黎津,这...明天也可以的...”
黎津淡淡瞥郑禾恩一眼,目光探究,郑禾恩讷讷张了张嘴,只能偃旗息鼓,再不说话。
...
豪斯医院的一草一木着实单调的可怕,除去常青这一特点,其余都显得十分生硬,冷冰冰的像个监狱。
乔伊和戴维去换仪器,郑禾恩带着黎津到乔伊办公室。两人穿过一楼的长廊,从办公室旁边的电梯上来。
刚坐下没一会儿,有人敲门。
黎津离门比较近,率先起身。门却已经打开,走进来一个人,熟悉的眉目亲切敦厚,两鬓陌生的微微发白。
黎津倏然僵在原地,就连郑禾恩都被吓了一跳,站起来,略显惊慌的看向门口。
气氛一瞬间凝至冰点。
黎津微微侧目,见郑禾恩竟完全没有疑问的眼神,心中顿时拨云见日。原来他早就知道钟凉在豪斯医院,才千方百计不让自己过来。愠怒在胸腔中徘徊,黎津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王皓迪的手还握在门把上,直接越过黎津,注视郑禾恩的目光带着恼和怨。
郑禾恩此刻明白一切无力回天,只能强撑着,对王皓迪道,“请问您找乔伊博士吗?他不在。”说完,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恨自己说了废话。
王皓迪冷哼一声,“我等等再来。”又对着黎津扯了扯嘴角,“真巧,黎先生也在。半年未见了吧。”
“不巧。”黎津哑声道。
王皓迪无意同他搭话,点点头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