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的正常生活(59)

“你看看人家大一就把女朋友带回家的，还有没上大学的都结婚生子了，你念书念的耽误了人生大事怎么行？还不急，再不急你就是剩男！”林母瞪着眼让他去相亲。

林宇一贯消极抵抗。

等孟尧搞了那么一出，他连消极抵抗都做不到了。那时他是真心想要和孟尧在一起的。

大四的寒假，在林母再一次催他去相亲时，林宇出柜了。

他以为一贯开明疼爱自己的父母，即使会伤心一阵子，也能接受自己的性向的。

事实证明，他过于乐观了。

林宇连年都没过完，就带着一身的伤痛离开了。比身上的伤痛更令他痛苦的，是父母疯了一般的辱骂。

从此再未踏入过家门。不是自己不愿回家，是父母不让他进门。

他的父母比他想象得要绝情得多，就好像以前的疼爱和骄傲都是假的一样。

等和孟尧分手之后，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干脆承认自己错了，乖乖回去相亲结婚，却总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他为什么要去害别人家的姑娘？原来他这个儿子不重要，传宗接代才重要，他为什么要妥协？

而孟尧，才是那个在他心里捅了最后一刀的人。

“你出柜了？”孟尧家庭条件没有他那么好，过年也没回国，一直待在学校，等到他的时候又惊又喜，却没想到林宇提前回来是因为出柜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林宇忍着痛抱住他：“没事，反正我快毕业了，也不怕他们经济制裁，等工作了之后再慢慢来吧，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好。”

孟尧一把推开了他：“你是不是傻？”

“尧尧？”林宇不解，“你不是怕我们不能长久吗？我也很烦总是被逼着去相亲，长痛不如短痛。你别担心，我不是逼你现在就出柜，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才不会出柜！让你相亲你就去相啊！随便睡个女人生个孩子而已，完事儿了我们还是能在一起啊！”孟尧喊道，“说出柜就出柜，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活得那么容易啊？”

“你在说什么？”林宇的前胸后背胳膊小腿无一不痛的，但更痛的却不在身体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孟尧说哭就哭，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受到伤害的人似的：“你知道我出国留学有多不容易吗？我爸妈就指望着我光宗耀祖了，我怎么可能让他们丢人？你能不能不要想得这么简单？”

“不是，怎么就丢人了？”林宇又痛心又不解，“你过好自己的生活，赚钱孝敬父母，总比那些生了孩子还啃老的人好吧？结婚生子就要对人家姑娘负责，你怎么能这样想？”

“那也是父母愿意的啊！还想孝敬父母呢，你这蠢货！你父母都跟你断绝关系了！”孟尧简直气疯了，“你管我怎么想，我给她钱花就是负责了，还指望我一个gay对着个女人守身如玉吗？”

原来言语也能像刀一样伤人。

之后还吵过些什么，林宇已经不愿意再回忆了。

说完这些，林宇有些不敢看韩邵晨，却忍不住想要知道他的想法。尽管已经过去很久，但那毕竟是他认真付出过的一段感情。

韩邵晨拉着林宇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等林宇的声音停下，安静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你现在还难过吗？”

“嗯？”没想到韩邵晨会这么问，林宇有些意外。

“即使有情感缺陷，我也能体会到你为了一段感情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却没有得到相应回报，这对一般人来说，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韩邵晨艰难地想要理解林宇的感受，并且理清自己的想法，“可是你仍然孑然一身，毫不放纵，我觉得你这样，应该是很了不起的。”

林宇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头梗住发不出声。

韩邵晨停下脚步看着他，“我那时候要是在你身边就好了，还能安慰安慰你。就算我不会说话，陪着你也好啊。”

路灯下，韩邵晨的双眸灿若星辰，一个不会说漂亮的客气话的人，说出口的绝对是真实想法。

林宇眼眶含泪地拥他入怀：“你要是在我身边，我怎么还会浪费时间和别人在一起。”

和他比起来，韩邵晨独自求学的路上只会更苦更难，而这个明明已经破破烂烂，穷得兜里从来只有半块糖的人，面对着一身名牌稍微受了点感情打击的人说：“我把我的糖都给你，你别难过了。”

这一刻，那陈年的伤口，终于得到了温柔的抚慰。

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怜惜和期待。

怜惜这个善良顽强的青年，期待和他共同的未来。

“你家旁边有没有屈臣氏？”许久，等激动的情绪过去，林宇抱着韩邵晨忽然问了一句。

“没有，你要买什么？”韩邵晨不明所以。

“我想要你。”林宇没有直接回答韩邵晨的问题，有些难以开口，又怕这样说他不明白，补充了一句，“就实践一下你看的那些科普。”

韩邵晨眨眨眼，居然领会了：“药店也卖的，我见过，就在小区外面。”

“走。”林宇拉着他出小区，步子有些急躁。

韩邵晨跟着他走，忽然开口：“可是你还是没有解释你中午为什么那样的表现。”

“什么表现？”回忆太长，感觉仿佛已经过去很久，林宇甚至忘记自己要讲这些的初衷。

“就吃饭的时候遇到谭工。”韩邵晨提醒他。

“啊——”这种百转千折的想法，让韩邵晨自行理解起来有点困难了，但是让林宇直接解释却也有有些难以启齿，“就是，我那时候魔怔了，总觉得你也会害怕让别人知道我们的感情。”

韩邵晨歪歪头看他。

林宇笑了出来，“孟尧有次跟我吃饭，本来坐在我旁边的，遇到他一个国内家长也认识的同学，吓得立马站起来跟人家打招呼，说完话之后就坐到了我对面，还强调我是他刚好在食堂遇到的一个学长。那场面真是让我印象深刻。”

“你怕我也这样吗？”韩邵晨稍稍明白了。

“我错了，”林宇不等韩邵晨反应过来立马承认错误，“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而且我以前确实想的太简单了，毕竟现在的大环境难以改变，我们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向大众出柜，然后还指望能毫无异样的继续工作的，只要你妈妈接受就好。能瞒着还是瞒着吧。”

“出柜不影响我工作。”韩邵晨不理解。

“但是影响别人对你的态度，毕竟伯母这么开明的人是极少数。团队协作里面如果有人带了偏见就有可能给你使绊子，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林宇解释，“恐同也是很可怕的，这件事你还是听我的吧。”

不明白的事情听林宇的，韩邵晨毫不犹豫地点头。林宇松了口气，恋人太坦然，自己还得反过来帮他考虑一下社会影响。

走到药店门口，林宇确认了一句：“明天不加班吧？”

得到韩邵晨肯定的回答，林宇放心地让他在外面等，自己进去买东西。

揣在兜里走出门，等在门外的韩邵晨毫不避让地注视了过来，林宇看着他，温柔一笑，“回家吧。”

然后，就是一场严肃的科普现场实践教学。

“要不要一起洗澡？”林宇进屋从裤兜里掏出两样东西，一挑眉问道。

韩邵晨想了一下，冷静回答：“太挤了，你着急就先洗吧。”

“我不是着急……”林宇有些无语，却还是不死心地说，“那下次你去我家的时候一起洗啊？”

想到林宇家的卫生间够大，韩邵晨点头同意。

一个不会害羞的恋人，却有种反差萌。林宇闷闷笑着进了浴室，打了两遍沐浴液，十分期待今晚将会发生的事情。

韩邵晨见他洗完，一点也不扭捏地拿起换洗衣服进了浴室，要说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速度太快了，两人几乎错身而过，浴室的使用保持无缝衔接。

林宇连手机都想不起来拿，身下还有韩邵晨刚刚留下的温度，他就坐在沙发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浴室，就那么等着韩邵晨出来。

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曾经他纯真的以为和孟尧发生关系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后来才发现，对于大多数gay来说，发生关系就跟约晚饭一样。

林宇怎么也扭转不过来这种观念，即使遭遇过那么激烈的分手，也不想随便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