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是时间(91)
公正的判决……那会是多久呢?
董茜忽然凑了个脑袋过来,在晏羽耳畔压低声音,“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庄姨和……love child(私生子)?就那天送你来医院的……”
“喂!喂喂!来人啊——”
监护仪的报警音骤然响起,董茜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满屋子乱跳,看着晏羽被呼吸不畅憋得青紫的嘴唇吓得手脚发麻。
说错了,说错话了还不行吗?醒过来就不会再昏过去了吧?
天啊天啊!只是八卦一下而已,毕竟那个的反应才比较像亲生的嘛!虽然带着亲儿子到被自己绿的人墓前示威的确很诡异——
经此一遭,董茜被特护病房的护士姐姐列为另一重点提防探视对象,时间一到马上请走。
本来四小时就能撤掉的呼吸机也因此被延长到了二十四小时之后才撤掉。
“请问,”重新开口说话,晏羽的嗓音虚弱而沙哑,语速也很慢,“我要怎么做,才能快一点好起来?”
护士姐姐回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开朗道,“你能这么想,就会很快好起来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风哥就要丧气回归了~
内们期待的成年后,终于来啦!
第62章 12魇
又过了两个星期,晏羽才重新回到梅川,而他再一次回到实验中学上课,已经是元旦之后了。
易乘风的案子开庭的那天,晏羽没有去,他知道易乘风一定不希望他去听审,虽然他非常想去见他一面。
五年九个月,晏羽看着手机上刘开迪发来的那条短信,泪水决堤一般涌出眼眶,他这段时间哭得够多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眼泪,怎么还会这么疼?
“王老师,我可不可以换去那个位置?”晏羽指着易乘风空出来的座位。
对不起啊风哥,这六年的时间是我欠你的,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仔仔细细活过来。
我会,一直等着你——
***
***
六年后,五月,梅河岭监狱
高墙电网之下,两扇拙实厚重的对开大门终于在良久的沉默中被缓缓开启,泛出庄严冷肃的金属光泽。
一个蓄着短寸头的黑衣身影从门里走出来,愈发成熟精悍的身姿迎着正午的阳光笔挺伸展,六年的光阴仿佛在他面前缩地成寸,被轻描淡写一步跨越。
易乘风左手提着一个小号行囊,右手扬着一只牛皮纸袋,百无禁忌地转过头跟送他出来的两名狱警挥了挥。
他身上不染半点被磋磨和改造的倾颓与挫痕,反而被锤炼得更加棱角鲜明,如同一个历尽千帆远道归来的旅人,风尘仆仆,山水重重。
没有人真正了解他在门内的另一个世界,经历了怎样的历练和挣扎,毁灭和蜕变。
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丁字路口的老槐树下,赵柏生和骆荀特意从外地赶回来,跟晏羽他们一同来接易乘风,刘开迪和余琦也请假一块儿来了。
昔年旧友,仿佛汇聚在两个世界的裂隙之中,转眼经年。
易乘风沿着大路径直走过去,目光只向他们这边淡淡一扫而过,好像无意中忽然看见了一簇花,一片云,紧接着视线便滑过去落到了正前方停着的一辆银灰色五菱荣光上。
易培和苏享惠明显比六年前苍老了许多,鬓角染着霜白,立在车边的站姿显出互相扶持的羸弱。
苏一乐也已然长成了大人模样,个头蹿高了不少,看见他哥走出来赶紧迎了过去接过行囊提在手里。
“哥,回家了——”
大小伙子声音哽咽,眼圈涨红,像是就要哭出来。
易乘风照着他肩膀敲了一拳,揽肩挂在他身上一并朝面包车走过去。
苏一乐挣着头往路边看了一眼,“晏羽哥他们也来了,你要不要过去说句话?”
“没什么好说的,走吧。”易乘风卷着舌尖舔过腮帮子,换上一副轻松的笑容向父母走过去,“爸,妈,久等了。”
从易乘风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起,晏羽的视线便一秒钟也没有离开他,紧紧握在轮圈上的手指节泛白,却又被他那样冷漠的一瞥拒之千里。
我没奢望有资格接你回家,真的说句话也不可以吗?让我仔细看一眼都不行?
简单寒暄两句,易乘风拉开车门将父母扶进车里,关切和安慰的话在每月探视的时候已经说过太多了,如今反而都堵在喉咙里无法成言。
就在易乘风刚要钻进车门的一瞬,身后脚步声贴近,呯地一声替他先一步关合了车门。
刘开迪一手撑在车门上,另一手叉着腰直视易乘风,眉心结成了一个疙瘩,“你特么就算不认识哥几个了,起码过去跟阿晏说句话吧?!他从早上天不亮就过来等你——”
易乘风撩了下眼皮,挤出个淡淡的谑笑,“那你帮我谢谢他。”
他握住刘开迪的手腕,角力一般将他的阻挠拉开,“走了,家里等着开饭呢。”
这混蛋玩意战斗力明显又提升了不少,刘开迪揉了下手腕,他好歹不济也是多年来从未间断过训练的体大学生,如今的体育老师,竟然被他轻轻松松就扯脱了!
小面颤抖的排气管喷出一股搅着灰土的浓烟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街角。
刘开迪吐了口带土腥味的唾沫跑过马路,“他特么刚出来还病娇得很,咱不搭理他,等他冷静冷静攒攒人味儿的。那个,柏生和荀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着,找个地方咱几个聚一下呗?”
晏羽从街角收回视线,面色带着惯有的苍白,神态却还算如常,“回市区吧,危楼小馆。”
几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担忧眼神,也都默默上车开始往回走。
“柏生工作忙吗?这次回来能多住两天不?”东道主兼司机的刘开迪着实不易,还得负责缓和气氛。
赵柏生大学读了个生物工程,不过学校名气和专业成绩都稀松二五眼,本科毕业进了一家保健品公司做销售,倒是给了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一方用武之地。
“凑合事儿吧,瞎跑呗,在哪儿不是当孙子哄爷爷和爸爸们开心。正好这边也有个项目,多磨蹭两天问题不大。”
骆荀也是特意从外地回来的,正在读研还没毕业。
“凯蒂现在还踢吗?是不体育课净带着孩子们踢球了,你这样的都能混入人民教师行列,误人子弟哈。”
“现在小孩儿都不行事儿,比我们当年差远了……”
他们三个跟群口相声似的一路聊,余琦又缩在后座向来没有存在感,隔山打牛的热闹怎么都感染不到晏羽那个角落。
当年,也不过是梦里清晰的昨天,可见芳华也只是弹指之间。别人都走到了秾春,唯独他还苦苦等在寒冬,盼着一个简单的回眸。
可是那个吝啬鬼不想给啊。
赵柏生干咳两下,“那个,我听说小胆儿你现在挺牛的,注会都要考下来了?”
“还剩一门,审计。”余琦跟人说话总像在回答老师提问,谨慎又谦恭,“今年应该能过……”
“不简单啊,厉害厉害!”
“其,其实我没什么……阿晏才厉害。”余琦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往晏羽身上引,“大三就破格保研了,还辅修了工业设计,再有两个月就研究生毕业了呢。”
梅川财经与梅川理工一路之隔,上了大学之后余琦反而跟晏羽单方向走得近了些,时不时就去看看他。
好样的,余小胆儿!
骆荀生怕话把儿掉地上赶紧接上,“就是就是,学霸那能一样么,你看我这按部就班的才研一,差距大了!”
“阿晏是打算就留在千呈那个测试中心工作了吗?他们那个小庙算是捡到宝了!”刘开迪往后视镜瞄了一眼,“在那实习也有两年了吧?”
晏羽像是才晃过神来,“两年了,毕业就正式签合同留下。”
说来也巧,总部位于莲城的千呈科技前几年辗转在梅川买了块地,建了个产品研发测试中心。而这中心的旧址恰好是晏家当年在梅川的工厂,离玻璃厂那边比较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