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是时间(89)
晏啸怕他难过,曾经刻意疏远这个孩子,在本该添丁进口共享人伦的时刻疏远整个晏家。
他是你的骨肉啊,康靖抱着小晏羽对晏啸说,满脸的兴奋没有半点伪装,所以,他也是我的孩子,就像亲生的一样,你看看他有多像你……
“贱人!”
跟着庄美婵一同赶来莲城的董茜被这一泼另类狗血给浇晕了,杵在走廊里目瞪口呆。
什什什、什么情况……董宏杰被绿了吗,还是他绿了别人所以……
“我弟为什么会跟你来莲城?你们……扫个墓也不至于把自己扫到医院里来吧?”
逮着缴费的机会,董茜顺带手地打探了下剧本引擎。
只一件衬衫的康靖瘦削单薄,面白如纸,却也利落笔挺,“董小姐?”
他犹豫了一下,“小羽是不是最近遇到了麻烦,他对您说过吗?”
心脏缺眼儿的董小姐看人全凭直觉,不是坏人啊,看着挺靠谱的,再说易乘风那个案子她这里知道的基本上外头也都知道了,哪儿有什么保密价值。
“Blabla……我弟最好的朋友了,他觉得事情因他而起,恨不得替对方坐牢呢!”
康靖面上不动声色,让司机递了张自己的名片给董茜,“谢谢,如果小羽这边有什么情况还请您第一时间告知我。”
他披上司机临时买的一件外套走出医院,疾步跨下台阶,“我还要去一趟梅川。”
司机差点儿一口气儿没上来憋出个猝死,脸都紫了。
“你先回公司,我自己开车过去。”
康靖平时过问公司的事情不算多,大多丢给职业经理人操盘,但绝对也是说一不二的脾气。
因此,尽管司机觉得他也是一脸恐怕要随时进医院的模样,还是没敢说什么。
康靖开门坐进Cayenne,拨了一通电话,“……帮我介绍一位最好的刑事律师,要快,价钱不是问题……还有,你用过的那位私家侦探也联系一下……”
***
陆总的ICU病区门口
庄美婵漫不经心的妆容没能成功遮住连续几天堆积下来的担忧和疲惫,眼窝和嘴角干燥灰白,连向来精心打理的头发也枯涩暗淡许多。
她不可否认地后悔了,为什么自己会比自己看清的还自私残忍,他才十六岁,自己二十一的时候不是还单纯执拗到能直接笨死吗?
董茜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头直板快要被她挠成了动感烫,衣服穿出了罕见的简约质朴,连鞋底都毫无尊严地踩平了。
“曾主任,不是说他的情况没有特别严重吗,为什么人到现在都没醒?”
“病人的肺部炎症和肺动脉高压的确没有特别严重,应该是一时的情绪过激造成的,这几天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生命体征基本平稳。”
“昏迷的原因很多很复杂,有些不一定是生理性的。在我看来,这孩子的求生欲望特别低,按说他的心肺功能目前应该可以进行自主呼吸,但只要我们一尝试拔掉呼吸机,他的呼吸就会降至微弱的程度……”
“我们不清楚病人受过什么样的刺激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应激反应,这种消极的配合的确比较麻烦……或许你们家属可以尝试多陪他说说话,尤其是聊聊鼓励的,能够激起他生存欲望的什么事情。”
“孩子还这么小,千万别留什么遗憾。还有,就算后续他恢复了,心肺功能肯定也会受一些影响,这个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日后还要多注意些。”
之后的数日,时常有身穿无菌服的身影出现在晏羽的病房里。
庄美婵只是那样安静地坐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听了会想活下去,说不定听见她的声音本身就会让他对这尘世没有半点留恋。
晏啸是混蛋,康靖是贱人,那她自己呢?
如果当年她不是那么鬼迷心窍般地执着,抱着南墙非得往上撞,说不定现在就是另外一番风景。
是她明明知道晏啸想要的只是一个应付家里的形婚还拼命贴上去,是她白痴一样地自以为给晏啸生了个儿子就能把他绑回身边,是她明明可以随时按键退出游戏还死不甘心地非要玩下去……
晏啸从头到尾都将这场婚姻当做一笔交易,而且提前同她清清楚楚地讲明了交易规则,没有任何的强买强卖和胁迫欺诈。
所以,小羽,伤害你的人大概从头到尾都是妈妈。
你的妈妈很坏很自私,你不要爱她,她不配!
庄美婵默默拷问了几次心灵就不太进来了,如果想让儿子高兴点儿,她觉得自己最好滚得远远的。
董茜倒是每天都去,嘟嘟囔囔地跟躺在那毫无反应的便宜弟弟说话,天马行空地什么都说,连她交过多少个肤色的男朋友都唠过。
后来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就带个素描本进去,毕竟是学设计的,画图的笔力也算过硬,便坐在一边给晏羽画小画儿。
“……你这张脸可真遭人嫉妒哈,躺了十几天没洗没擦油怎么也不见色斑、黑头和死皮?年轻可真好……不对啊,青春痘总该长几颗吧?”
笔尖刷刷刷地在画纸上勾勒出少年的清秀面容,董茜突然停下动作凑近晏羽,“晏小羽,你该不是装的吧?骗我的秘密听?我可警告你,以后醒过来就算记得什么也不准乱说,否则我就把你的秘密也说出去!”
“哎……你究竟打算躺到什么时候呢?身上插了这么多的管子不难受吗?鼻饲的那些东西,啧啧,我觉得你醒了后看到会吐……快点起来吧,姐姐带你去吃火锅,天冷了,羊蝎子的最好不过,你想偷偷加点辣也行……”
“能让你有生存欲望的那个人……他来不了可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呃,再挺一两章,大刀就快飞过去了。。。
作者菌也只敢趁着风哥关小黑屋的时候欺负一下小晏QAQ
第61章 11魇
晏羽缓缓睁开眼,房间里光线昏暗,遮了一半的窗子透进浅淡天光,给并不陌生的环境罩了一层朦胧月色。
这是梅川晏家旧宅他的房间,所有的摆设都原封不动,连那筒被他丢在床头当作防身武器的高尔夫球杆也还杵在原地。
晏羽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并没有觉得吃力,他习惯性地看向床边,没有轮椅……那他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视线落在双手上,这,小孩儿的手?我不会是重生了吧——
七八岁的时候吗,也就是说,我的腿还可以走路?
晏羽试着动了动双腿,真的可以!
他翻身下床,灵活得像一片羽毛,有点轻飘飘,脚踏实地是这种感觉吗?不太像,管他呢!
身上穿着精纺棉的家居服和一件毛衣,脚踩一双软底鞋,这身打扮,还有窗外的月光……晏羽似乎想起来什么,咚咚咚跑到窗边一把掀开窗帘。
蹲在洋槐树上的少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碧叶琼花看过来,挂着百无聊赖的散漫表情。
“易乘风——”晏羽迫不及待地推开窗子,使劲儿朝他招手,“易乘风,你小心啊,别再掉下去!”
抹着鼻涕的少年似乎对他视而不见,无聊地摇摇头,像是纳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抓着树干呲溜溜滑了下去。
“喂!你要去哪儿?等等我——”
晏羽转身奔出房间,沿着楼梯一路飞跑出去,他的速度快极了,脚不沾地几乎真的在飞。
小猫一样灵活地翻过玄色掐丝金属围栏,晏羽堪堪瞥见远处转过街角的一道模糊身影。
他孤身一人站在路灯下,道路两旁的槐花如雪般簌簌飘落,天空地旷,再寻不见那个揉着腿叮嘱他注意安全的精悍少年。
晏羽随便选了个方向追出去,这双腿真的是他的吗?简直比翅膀还好用!
他不停奔跑,穿过大街小巷和白昼黑夜,终于在玻璃厂家属区后身的那片秃土地上看到了易乘风的身影,他穿一件工字背心,汗水顺着脸颊淌过浅古铜色的胸口,正跟一群般般大的男孩子在拼抢一只翘了皮的破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