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下鱼【CP完结】(4)

他立刻把扔在一边的手机拿起来,微信里躺着句语音,雨声大得险些盖过时沂的声音。

“俊同,你下班了吗?我这里雨下得好大,回家可能要晚。”

钟俊同立刻打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通:“喂,俊同?”

“在哪儿?我开车来接你。”

电话那边的人顿了一下,似乎在踌躇,又温柔妥协:“我在玉泉路路口,一家独立书店旁边。俊同你有空吗?”

钟俊同有点生气了:“有空!”

钟俊同又把车开得飞起来。

进了玉泉路,他把车速控制地很缓慢,蜗牛似的在人迹寥寥的玉泉路上挪动,一边开车一边找时沂。

独立书店门口站着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因为穿着灰色羽绒服,细腿伶仃,活像只灰色的长腿鸟儿。他背上背着个大包,手里还提着两个购物袋,微微佝偻着背缩着脖子,好像在瑟瑟发抖。

钟俊同立刻把车开近,靠边停下。

时沂自然一眼看到,艰难地撑着伞挪过去。钟俊同眉头一皱,撑伞下车一手接过两个购物袋,放到车后座,又让时沂赶紧上车。

车里开着点暖空调,等钟俊同上了车,看向时沂时才惊觉时沂浑身都湿透了。

他身上的羽绒服和鞋子也湿透了,洇开完整的一大片一大片的水斑。倒是护着的两个购物袋里还干干净净。

偏棕的柔软发丝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顺着瘦削的下颌低落在颈窝里。他的睫毛都是湿的,睫毛颤动着,沉沉的一滴水珠啪嗒一声落在胸前的衣服上。

时沂注意到钟俊同凝视的目光,一下子条件反射似的窘迫起来。

完了,自己现在肯定乱糟糟的,肯定把俊同的车弄湿了。

时沂白皙面颊因窘迫而发红,他手忙脚乱地在车里找毛巾,一边抱歉地笑:“对不起,我刚刚从印刷厂里跑到超市里去买菜,风太大了我没撑牢伞......”

一只手递过来一条毛巾,盖在时沂的湿发上。白色的毛巾好像极为可笑的新娘的头纱。

时沂愣了一下,身上的羽绒服拉链被刺啦一声拉开,衣服被利落扒下来扔到后座,身上又立刻罩下来一件宽大的羊绒外套。

暖融融的,刚从钟俊同身上脱下来的。连他的体温和味道都来不及消散。倒像是一个新鲜暖热的活物。

时沂傻愣愣把毛巾扯下来,第一反应就是:“你要冷的。”

钟俊同拧眉:“不冷。穿上。把头发擦干净。”说着,调高了车里的空调温度。

时沂乖乖套好了,又用毛巾开始擦头发。

钟俊同重新发动车子,开出没一会儿,又突然停车。

时沂问:“怎么了?没红绿灯啊?”

钟俊同声线冷硬,还有点儿少年人的意气:“如果我不来接你,你怎么回家?”

“我会打车的。只是现在不太好打车而已。”时沂温柔解答。

“你明白结婚是什么意思吗?”钟俊同突然发问。

钟俊同觉得烦躁极了。从时沂给他发微信说自己可能要晚回家到刚刚对他道歉为止。每一个点的怒气都在急剧增加,好像火山爆发前地下压强的每一次诡变。

时沂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儿?老是跟他说抱歉,说对不起,说很多解释,好像他不是时沂的丈夫,而是时沂的主人似的。

但是他没有气时沂,他或许应该气自己。

他的怒气也显得无力起来,左突右冲无法发泄,淤积在胸口。

时沂喉咙哽住了,被团团情绪堵住了所有的言语,变成了个哑巴。

他好像知道答案,好像又不知道。

我们在一个户口本上了,成为了紧密相连的两个人了,我们是受到法律和社会的肯定的。但是到底什么是婚姻呢?

时沂扪心自问,对于这段从天而降的婚姻,他从一开始的惊讶狂喜,到之后的强作镇定,再到现在用心经营家庭。他应该是无可指摘的温柔体贴的妻子。

他只做了一件坏事,想要偷偷地在钟俊同身上尝到一点爱的滋味。

他或许什么都做不好吧。

钟俊同看到时沂的眼睛里渐渐泪光点点,不由心神乱晃,咬牙想要说出些话,但是也发现自己此刻因情嘴笨,什么也说不出来。

时沂见钟俊同表情纠结挣扎,立刻服软,伸手去拉钟俊同的袖子,小声地说:“你别生气。俊同,说出来还挺难堪的。但是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和人建立过任何意义上的亲密关系。我什么都是第一次,难免笨一点。你给我点时间学一学好不好?”

钟俊同的火气全消了,又不满他说自己笨,有点急地说:“谁不是第一次!”

话音刚落,时沂看着钟俊同瞪大了眼睛,舔了一下嘴唇,觉得口干舌燥。

他还傻了吧唧地问:“你长得这么帅,又那么优秀,在大学里没谈恋爱吗?我记得高中的时候就有小姑娘和小男孩儿追你了。”

钟俊同的喉结滚动,侧过脸佯装开车,正经严肃地发动了车子,口吻似乎随意地说:“忙着读书,没空。”

时沂觉得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

但是他心里不可避免地泛起甜。

真好,俊同真好。

他就算不喜欢他,也没喜欢过别人。

他是完完整整的一整个的钟俊同,连感情都还封在容器里。

时沂是第一个拥有过钟俊同的人。这好像成了殊荣,让他灰蒙蒙的平淡人生也不一样了起来。

时沂的语气有种非常雀跃的甜蜜:“今晚我们吃酱汁杏鲍菇和干锅花菜哦,我还会做红烧排骨,按照你的口味,多加点儿糖,好不好?”

钟俊同“嗯”了一声,开车稳重小心起来,连路面上溅起的水花都是小而温柔的。

4 第四章

两人回到家,时沂把鞋袜脱了,发现鞋子里进了一汪水,他笑了一下:“放到浅滩里就是螃蟹和牡蛎的船了哦。”

钟俊同愣了一下。

时沂的脸一下子涨红,慌张地说:“我,我做儿童绘本,看多了就会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钟俊同凑过去,认真地看了一眼时沂湿透的鞋子,把自己的皮鞋也提起来,自然而然地说:“那把这只也带走。两艘船,可以载更多的螃蟹和牡蛎。它们去干嘛?”

时沂顺着钟俊同的话思绪飘远,恍惚地说:“要去冒险,去看看巨大海岛的另一侧是什么,太阳到底从哪一片海域升起来的?”

“很棒的故事。”

时沂的脸红了一下。

他想亲一下钟俊同,就现在,立刻马上。

钟俊同看着时沂亮起来的眼睛。平心而论,时沂的眼睛不能算多漂亮,双眼皮弧度只能算柔和,瞳仁色泽微微黯淡,因为他有些散光,有时候看东西还会眯起眼睛。

但是时沂在钟俊同眼里不能平心而论。

而现在在钟俊同眼里,时沂苍白的面颊还有点滞留的潮意,可是一点儿粉红像是水雾一般从他的两颊蔓延开去,从鼻尖一直晕到眼尾。

好漂亮啊。时沂好漂亮。

钟俊同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看到时沂微微侧过身脱下了他披上去的大衣,身上的羊毛衫领口也湿了。

时沂摸了摸潮润的大衣,心里想着,今晚就烘干好了。

下一秒,一只手就摸进了他的羊毛衫里,隔着保暖内衣摸了两下只觉隔靴搔痒,又掀开保暖内衣往赤裸温热皮肤去了。

时沂被迫向后靠在钟俊同的怀里,手上紧紧揪着大衣,转过头去跟他讨饶:“俊同,现在不行,等到晚上行不行?”

钟俊同相当正人君子:“我抱你去洗澡,你不是要洗澡?”

时沂被放进不太使用的浴缸里。

钟俊同打开暖气,自己也跨进浴缸。两个衣着完整的青年一上一下叠在一起,胳膊压着胳膊,腿勾着腿,缠作一团。

时沂面红耳赤地看了他一眼,只见钟俊同眼睛亮得惊人,黑黢黢地盯着他。他实在受不了自己的小丈夫这样的眼神,慌张地把脸别开了。

“为什么躲?”钟俊同把脸贴近了,黏黏糊糊地喘息,高挺的鼻梁来来回回地在时沂柔软的鬓角和太阳穴上蹭。

时沂小声说:“没......没躲。”

钟俊同用手捧住时沂的脸,有些强横地掰过来,迫使他面对着他。两个人眼睛对着眼睛,鼻尖抵着鼻尖,轻而易举地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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