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ABO](13)
alpha和他目光相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有些僵硬了。他变成一尊木塑石刻的雕像,轻声说:“……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话都说出口了,就算再害怕,还能怎么办,难道要遮掩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开了个玩笑?
固然心里打战,omega仍咽了咽嗓子,声音低哑地说:“逆转病毒的研究出现瓶颈,按照计划表上的进度走,肯定不能让您完全摆脱发情期的影响吧?”
alpha不发一语,像整个被包裹进了巨大的松脂中,凝固地盯着他。
“……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想一了百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得……得有足够的信息素,标记伴侣的足够的信息素。刚才在宴会上,我也听两个人说了……”
“谁说的。”alpha的嘴唇没有动,这声音是从他的喉咙里挤出去的,“身份、名字,告诉我,谁说的。”
omega向后瑟缩了一下。
就在刚才,他突然闻不到丈夫的气味了。狭小的空间内什么都没有,连心跳和呼吸都被湮灭得无影无踪,深海般令人窒息。
“……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omega脸色苍白,恳求地望着他,“这方法肯定会很有用,也会很快的。就从我的腺体里提取到足够信息素,一定能……”
“可以知道计划二,一定是能接触提案,或者有消息渠道探听到提案内容的角色。omega基本排除,出于天然的性别壁垒和利益冲突,不会有a会把计划二的内容透露给自己的妻子,或者没有继承权的子嗣;”alpha不为所动,盯着omega说,“beta同样排除,避免插手AO事务是他们的工作准则,如此敏感的内容,两个级别足够出入这个宴会的beta绝不会在公开场合或者私下探讨;那么剩下就是alpha。”
omega愣住了,他完全插不进丈夫紧绷到极致的推理过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时执着于两个无辜的alpha。
他试图辩解:“不是的,您听我说,我现在的提议和这个根本没有关系……”
“……两名,可以,接触到,计划二的,alpha。”没有用,丈夫完全进入了自己的世界,omega听见他一个词一个词地轻声往外蹦,仿佛子弹从枪膛一颗颗悄然溅落地面,“你和我分开之后往回走,你走的那条路有白藤花的装饰。你必然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不会有a蠢到在人前谈论这个。花木足够繁茂,才能遮住你的身体;花香足够浓郁,才能盖住你的气息,所以他们没能察觉出有人就在旁边——在路的尽头,两名α人种的政客,站在隔壁的露台上。”
车停在别墅花园的门口,omega瞠目结舌,已经完全呆住了。
alpha说:“行,马上我就会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了。”
车门打开,他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抬腿就往花园里走,形势急转直下,omega实在无法想象,他们的交谈结果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alpha丝毫不在乎自己提出的建议——与其说他是不在乎,不如说他是在刻意回避,并且直接将火撒到了那两个毫不相干的政客身上。
“先生……先生!”回过神来,omega赶紧跟着下车,火急火燎地赶在alpha身后,“您听我说,先生!”
alpha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omega便匆匆忙忙地缀在他的衣角上,“先生,我觉得这个提议很有效,您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一劳永逸,很快就不会再有发情期干扰您……先生!”
他一边说,一边恍惚觉得,这场景十足荒诞。
他好像一个商家濒临倒闭的销售员,拼命往外推销着自己的腺体,alpha反倒将拒绝的意思摆得十足明显,不肯接受他的馈赠。
然而,omega无心深究,也拒绝深究这其中的意思,他们的婚姻有名无份,早已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
“先生……啊!”
门打开,alpha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重重拽进了家。
omega现在才看清楚他的脸,赤红双目,愤怒与狰狞混合的僵持在他的唇齿间艰难磋磨,信息素犹如千万把推出刀鞘的利刃,于alpha身后凛冽地绽开了。
“……你想干什么。”alpha隐忍地,一字一句地说,“说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
omega尽力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安抚他,但都被伴侣恶狠狠地推到了边缘,“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
“离婚,你想离婚,对吗?”alpha步步紧逼,“为了和我离婚,你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腺体做筹码,就是为了和我离婚,对吗?”
如此强大的威压,甚至能在旷野震慑饥饿的狮群。omega的嘴唇发白,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人,而是亟待屠城的龙。
他吞咽着嗓子,竭力说:“我以为您、您不会在意我的腺体……”
他一步步地往后退,不慎被脚下过长的羊毛毯绊了一下,狼狈地向后跌进沙发里,于是勉强用alpha没有抓着的那只手继续撑着朝后撤:“……因为您当时也认为这个计划表的进度太慢了,所以今天一听到这个,我就觉得可以一试……”
alpha的声音嘶哑,仿佛胸膛里压抑着滚动的雷霆:“你用自己的腺体做筹码,做代价,求得的结果为什么是离婚?!你不清楚这会对身体造成多大的损伤,你就这么想走?!”
室内空旷,他咬牙切齿的咆哮回荡其中,余音不肯消止。
“……为什么?”alpha的吐息发颤,又问了一次,“上赶着折寿……你的命就这么贱?”
omega在黑暗中与他对视,与黑暗对视,面对丈夫的连番质问,他的声带宛如被什么沉重的,好笑的东西堵塞住了,让他脑海中思绪万千,临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的命不贱啊,我也是个和你一样的人。我是个曾经被爱你的心,打断过脊梁的人。
第十六章
客厅的墙壁上只开着一盏朦胧的小灯,浆果般饱满光润的灯坠,边缘缀着白色的花和叶,这是omega当时亲自挑选的款式。家里不少边缘的装饰,都是以前的他去精心采购的,似乎想要籍由这些甜蜜优雅的小东西,为伴侣冰冷的心增添一些不切实际的软化。现在,他就笼罩在这幽茫的灯光下,抬头望着身上的alpha。
“我……我的命贱?”他声音颤抖着重复,“您现在问我这种问题,又是为什么?”
alpha沉沉地注视他,似乎没想到他会反问。
“您现在大发脾气,又是为什么?就因为我提出要切割腺体,以此做离婚的筹码?”omega的眼瞳里盛着晃动的水光,像一汪欲碎的星星,“这未免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alpha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看着妻子,听见他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在这里直说吧,我要用治愈您的发情期,主动提供腺体,研究逆转病毒的价格,换取一个离婚的机会。您接不接受这笔交易?”
“您喜欢黑白分明的做生意,那我就跟您黑白分明的做生意。”omega哑声说,“毕竟我想离开您,已经想了很久了。”
alpha在极度的震惊中,已经不自觉地松开了钳制他的手。
“你……宁肯损害身体,也要终止我和你的婚姻关系,”alpha嘶声问,“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您没有爱过我。”omega说。
alpha觉得这个理由简直可笑到了极点:“我没有……爱过你?”
他向后退开,犹如一只忍而未发的暴怒雄狮,在原地躁动地转悠了好几圈,平日喜怒不惊的面具也早已在和妻子的对峙中裂开。他厉声道:“爱?你能不能清醒点,不要再天真了?利益的结合胜过一切口头和书面的联盟,我以为这是你的父母老师在你三岁的时候就该教会你的东西!我为你的家族提供保护伞,让他们能大胆地伸手到他们以前没有资格伸手的领域,去那儿的蛋糕上分一杯羹,我给你地位,给你金钱,钻石、珠宝,只要你想,从现在开始,它们卖出的每一分钱,其中都有你的股份,你想吗?只要你想!”
alpha余怒未消,他望着眼前的伴侣,他的信息素犹如悲伤的雾雨,笼罩在北国丛林的雪松之中。alpha忽然觉得,自己和他之间,横贯着一道无法逾越,也不可被打破的高墙,从前他们不能相互理解,现在他们同样无法相互理解。人和人是有差别的,正如omega不得窥伺alpha的世界,他也不能明白妻子的内心在一秒钟之内可以演绎多少种柔软愚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