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凌川把空酒杯往吧台一放,“那你等我一下,我去个洗手间回来咱们就走。”
凌川的身影消失在去往洗手间的拐角,一些牛鬼蛇神们趁机接近路南探寻他的口风,又无一例外被他冰冷的态度赶走。
凌川在厕所门外拉住一个揽活的MB,对方夹着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对不起,人家不做一。”
“不是我,”凌川直接把钱塞进他口袋,“吧台有一个穿西装的单身男人,你能搞定他我给你再加一倍。”
牛郎从眼皮底下瞄了瞄口袋里钞票的厚度:“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牛郎扭着屁股走到吧台,往凌川之前的位置上一坐,对着路南抛了一个两百万伏的媚眼。
“帅哥,一个人吗?”
“这有人了。”路南冰冷地拒绝。
“别那么冷淡嘛,”牛郎凑近,暧昧地拉住对方的领带,眼波流转,呵气如兰,“至少现在没有不是吗?”
凌川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从阴影里转出来,就见吧台两个人离得极尽,若是角度再偏一点,搞不好以为他们再接吻。
当英黎问如果他喜欢路南,凌川会不会嫉妒的时候,他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思前想后,可能因为那只是一个假设,他没办法对一个假设作出反应。于是凌川想了一个荒谬的办法,他要亲眼见到路南跟别人在一起,这样才能试验出自己会不会真的吃醋。
牛郎距离目标英俊的脸越来越近,可突然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表情一变,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脸上就火辣辣挨了一巴掌。
牛郎傻呆呆地捂着脸,似乎没有从挨打的震惊中走出来,路南又随手抓起吧台上喝了一半的洋酒,整个泼到了牛郎脸上。猩红色的液体顺着头发和下颚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把脸上的浓妆都弄花了。
“不要脸!”路南大声呵斥,声音甚至盖过了酒吧的音乐,早在他甩人巴掌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三连发过后,几乎全酒吧的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二人身上。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凌川心中只剩下“卧槽”两个字,哪还有什么嫉妒不嫉妒的想法,他连忙冲过去,被迎面过来的牛郎愤怒地推向一边。
“你们两个变态!”
他骂完这一句就头也不回地奔去洗手间补妆,这下凌川也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他只得拼命低着头,把怒气冲冲的路南快速拉离这个让他丢人现眼的地方。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凌川走得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路南听身后没了动静,才发现凌川已经与自己拉开好远。
凌川想了一路,还是下了决心。
“路南,我们分手吧。”
路南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凌川鼓足勇气,“我可能已经不爱你了。”
路南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久久说不出话来。
“刚才在酒吧看到你那样,我当时的想法并不是吃醋,而是觉得好丢脸。”
“但是酒吧的事并不是我提出分手的理由,而是,”凌川纠结着,“这些年你变得太多,你胆小,爱哭,已经不是我喜欢的那个路南了。”
泪水涌上路南的眼眶,大滴大滴地滚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你看,说着说着你怎么又哭了。”凌川无可奈何地上前,从对方口袋里掏出手帕帮他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我发现我是真的对你没有感觉了,我现在跟你在一起,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感激,感激你为我做过的一切。可如果我是因为想要报恩才跟你在一起,这对你又太不公平了。”
路南哭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几乎要昏厥过去。
手帕无法止住路南的泪水,束手无策的凌川只好后退一步:“我欠你的太多,我会尽可能地通过其他方式来偿还,你知道吗,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我的命赔给你。”
路南哭得更伤心了。
“但是唯独在爱情这方面,我不想继续骗你。你值得拥有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在身边,而抱歉,”凌川遗憾地望着他,“我不是那个人。”
他冲他最后深深地鞠了一躬,起来后并没有抬头,他怕会妥协在路南的泪水之下,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声,“我上去收拾一下东西。”
他跑上楼,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都装进行李,临出门前犹豫了一下,又返回去把所有光盘塞进箱子,离开了路南的家。
他下楼的时候,发现路南哪都没有去,就紧抱双膝坐在路对面的台阶上,哭得仿佛一条无家可归的小狗。
他原地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过去安慰他,他担心自己一旦过去了,就又走不掉了。
狠下心来的凌川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在路南的注视下绝尘而去。
***
英黎又有半个多月没有路南的消息,就连拨过去的电话,都无限回复关机。
不安的英黎赶到路南的家,敲了许久的门都无人应答,最后惊扰了邻居。
“你来找路律师吗?是不是跟他那个朋友一起出去旅游了?我有段时间都没见到他俩进出这里。”
英黎二话不说掏出备用钥匙,开门瞬间就被扑鼻而来的酒精味熏得后退了三步。
他只得屏住呼吸闯进去,明明是白昼,房间却漆黑无比,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一切光线,这里就像被太阳遗弃的死地。
英黎做的第一件事是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紧接着便看到一身酒气瘫倒在沙发下的路南,,他满脸胡茬,头发蓬乱,身上的衬衫揉得像团抹布,在他周围四处丢弃着数不清的酒瓶,而他本人看上去已毫无生气。
“路南,路南!”英黎跑过去紧张地检查了他的鼻息和脉搏,好在还有一口气。
路南也被光线干扰皱着眉头,口中无声地重复着某个字眼。
英黎对着一地的酒瓶看得心惊胆战:“喝这么多酒,你不要命了吗?”
路南有了动静,英黎不得不凑得很近去听,听到他呼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小川……”
“你半死不活的就是为了凌川?”
“他爱我……”
“他爱你个屁!”英黎忍不住爆粗,“他爱你能忍心让你这样?你看你现在颓废成什么样子,整个人跟死人差不多!”
“这是他爱我的证明,他很难过,他在求死,他不想活,你救救他……”路南的话语无伦次又不着边际,说完后又醉醺醺地倒了下去。
英黎气得咬牙,二话不说拨通了凌川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凌川的声音淡定得不可思议。
“喂,英黎?”
“是我……”
还不等他说出第二句话,凌川就打断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很抱歉我不想听到跟路南过关的任何内容。”
他继续平静地说下去:“我们已经分手了,就在你跟我说我不爱他之后。我想过了,你说的是对的,我听到他生病不会难过,看到他跟别人暧昧不会嫉妒,就连我跟他提出分手的瞬间,都没有一丝悲伤的想法。”
“可能我经历了太多波折,性格真的变得冷血,这样一个不懂爱的我,没资格继续待在路南身边。请不要劝我,就算我出于愧疚回去了,也只是给双方徒添烦恼。不要再联系,让时间把他对我的感情冲淡,这样对彼此都好。”
凌川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就把电话按掉,再打来再按掉,最后干脆开了静音。
他按下遥控器上的播放键,先前静止的画面又开始前进,他只是想有始有终地把自己与路南的过去看完,今天是按日期排序的最后一张光盘,今天之后,他就会将路南从生命中彻底分离出去。
录像的时间是三年前,凌川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从他出现在镜头里,就一直在哭个不停。
“别哭了,”路南帮他擦眼泪,“哭就不上镜了。”
“对不起,路南对不起。”他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话。
“我理解你,比起我们的事,阿姨的身体更重要。我们分开只是暂时的,不管这个期限是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凌川哭得厉害,快要缺氧了。
路南把一样东西放在他手心,凌川摊开来,是一个精致的小瓶子。
“是我在夜市上买的那个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