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妓(10)
美妙至极。
水滴滴答答泻下来,跃向湿哒哒的地板、白雾糊起的镜面。徐怀林迟疑了很久,还是把手指伸向才冷却下去的地方,让什么东西在水流夹裹里滑脱。
第很多很多次在洗澡时擦净镜子,很快又被雾气袭夺的椭圆形领地模糊映出一张漂亮的脸,昏杳视野淡化吻痕,他只觉着镜子里的那男孩子很gān净,眉眼间找不到情色造访的痕迹。他眼睁睁看着椭圆镜面又变得什么也看不清,影影绰绰之间,轮廓也失去。
月光还是知道他的心事,在他出洗手间之前就已铺好洁白的毯子,邀请他上去坐一坐。他不喜欢碰酒,所以泡了一杯茶,漠漠摇匀杯底的残渣,给两个小时之前联系过他的江垣发去一条短信:
“我去。”
gān净的空气呼吸入身体是多么美好的感觉,他开始期盼明天。
你去不去学校组织的旅行?
——我去。
第7章
学校包的大巴车总和学校发下的作业簿一样,带着股廉价又扰人的气味。方形窗子开了一条缝,耳机另一只在窗户外面摇晃,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那儿去的,徐怀林出神看着,没有立马出手把它收回去。座位旁边没有放伞也没有水杯,依然无人多此一举来询问是否可以落座——很快,热闹便熙熙攘攘弥漫开来。
怎么还不来?
……真是的。
徐怀林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泛起一阵一阵的烦躁,闹得他不得安生,指尖在微信上戳戳戳,无处可去的目光漂游在昨天最后那条回讯上:
嗯。给我占个位置吧。
轻不可察的热度从指腹逐渐烧灼。
“该死!”有不安分的男生“轰”一下站起——一拳砸在司机手搭着的方向盘上,揪住那个还在状况外的中年男人乱七八糟的头发:“喂,蠢货!怎么还不发车?!”
一车的人都安静下来瞪着个斗jī眼看热闹,大叔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怒,一巴掌甩在这浑小子脸上:
“他妈的,你说什么?”
“操!”男生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出血了。当即怒了,一句脏话破口而出。他咬牙切齿地扑上去掐住大叔的脖子:“你、敢、打、我?”
接下来的混乱失去控制,大巴车像倾倒的清汤,油盐酱醋、瓷片肉料以及相邻的锅碗瓢盆都稀里哗啦摔个粉碎。几名胆子小的女孩甚至哭叫着逃下车,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上前劝架的、拍照发朋友圈的、什么也不做gān着急的还有热烈聊天的,搅成一锅没人喝的粥。渐渐音乐也无法阻拦这一切侵扰他安静的小角落,叮叮当当,失神地摘下耳机这一头,胸口填满疲惫,恍惚间向车窗外头望过去——
雨。又下了一点小雨。还记得小时候,遥远到边角都微微发huáng的小时候,他坐在教室里对着窗外听雨,能写出无数种不同角度的雨景,有说不完的话,只要把手放在笔上就能让一整个chūn天回到人世。现在要他描绘它,他只觉得苦涩黯然。
你怎么还不来呢?他低下头一字字敲打,矩形的输入框里很快出现一行文字,又迅速消失。删除完后手指还停留在back键,凝固在那儿似出神。他咬咬牙,最终决定这样询问:
你出发了吗?要发车了。
室内黑漆漆的,光线暗,他一眼扫过去没发现人。捂住双眼直到适应了这个空间里满溢的暗,才捕捉到蜷缩的曲线——在房间角落。
“你在这里啊,我……”
他终于笑出声来,从早上开始第一次。然而那个影子一听见是他的声音就抖个不停,喘息声越来越大,这让他回忆起很小的时候得的哮喘。她往后退,伸出手,做出坚决阻拦的动作:“你……你不要过来……”她突然尖声大哭,像隔壁家夜哭的孩子,眼泪一刹那淌过大半张惊慌失措的脸孔,晶莹发亮。她弧度诡异地抬起脖子——笑,茫然的和他对视,浑然不知眼泪在逃跑,“……你……”
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定在原地,愣愣地说:“我,你要我做什么?”
她忽然爆发:
“滚出去!!”
她哈哈大笑,张开双臂,仿佛身后窗帘只是华丽舞台剧上的幕布,而也许她正沉浸在一出悲剧里。抱着自己的头,发抖似乎不能好,一直滑着要跪下来,却还是笑个不住——“哈哈哈哈……哈哈……你滚开……”
他突然惶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地狱的门口还是空旷凄冷的人世。
他骨头里塞满了泡沫,血液的滞涩感太过鲜明。江垣点点头,作出承诺:“你不要跑出去。我现在就走,你好好休息。”
跑下楼的时候真担心一个不注意会从楼梯上滚下去,转念一想,如果那样就节约了下楼的时间。就这样自娱自乐着跑回店里包好一块面包,擦擦眼泪,锁好门,默念着回去回去回去,心跳声却还是一直澎湃地击打在耳畔。雨。又下了一点小雨。江垣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老师用来骂他的话:“你这傻子!看那么多闲书,要你造句还是一个屁也放不出,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