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妓(28)
“我们不能去得太远——我只占用你一天时间。”江垣快活地宣布,“上次我们去鳐巫山没去成,下雨,正好了了这个心愿,我回去还可以和何碧炫耀一下!”
鳐巫山——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才刚入学的时候,老师曾戏言要带全班学生年前去鳐巫山玩,当时大家欢呼吵闹敲桌子,其实不是为了玩,不过是为了“一起”。后来没去成……这几年依旧有人零零碎碎惦记着这件不了了之的事。
“……嗯。”徐怀林在逆风之中小心地用鼻子哼出一个音。
心情从yīn霾中脱开,变得有种水粉画的清新明快。他仰头望天边蛋huáng似的朝日,晶莹剔透,又充满生意,似乎下一秒就会绽放灿烂光辉。
江垣也短暂地抬头看向明亮天空:“今天天气真好啊。”
第20章
鳐巫山并不算难爬,只是chūn季喜欢下雨,刚下过一场绵绵小雨,土地难免有些泥泞湿润。徐怀林的脚早年受过伤,行动时看不出来,爬山却不方便,江垣便牵着他慢慢地走。江垣在前头惊喜地道:“你看,小笋子长得真好,还有冒了一点颜色的桑葚。我记得我小时候就喜欢去山上弄些吃的,比市场上买的可划算多了。”
涧涧小溪玉似的流过,清晰可见里边玩闹的小虾、螃蟹,徐怀林甚至看见了很久以前自己曾被惊艳过的一种小花——幼年时还随处可见,后来就全不见踪迹——紫色的,普普通通三瓣花,吐露金色的花蕊。
江垣见他目光胶在那些寻常小花身上不由得笑了起来,笑里藏了些耍笑:“小林,怎么姑娘一样就喜欢花?”他弯腰采下几支小花,利落地拧成一股,编了个小花环,笑嘻嘻地抓来徐怀林的手腕套上去。
“好啦,”江垣整个人都轻快起来,折了根狗尾巴叼嘴里,蹦跳着带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在山上生活的人听说都活得久呢……舒服死了,早知道我们那会儿就该磨着带队老师带我们来的。”
徐怀林低头看那只粗糙的花环,小花jīng神地立在哪里,随风恣意摇摆。他忽然微笑,想起来了,在那一次失败的鳐巫山之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江垣连小说都不看了,把书用手指一夹,趴桌子上哀嚎,像条刚下锅的鱼还活蹦乱跳、扑腾翻滚,浑身散发出台湾偶像剧让人恐惧的浮夸气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言而无信?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解释好不好?”
徐怀林真忍不住,背过身去笑得直不起腰,手上的笔都抖抖着洒了一地。江垣装作怒不可遏,一个饿虎扑食冲过来把他从脖子到腰锁在怀里:“还笑!还笑!有什么好笑的?你明不明白什么叫‘兔死狐悲’?你有没有良心?”
本来全班就因为旅游取消的事情吵吵嚷嚷乱成一锅烂粥,也乐意看这场好戏,一起笑得如群魔再现人间。
……牛鬼蛇神。
“江垣!”在这密不透风、令人窒息的吵闹声里找不到缝可以插的老师终于把发作的机会给逮着了,大喜,当即胡乱往罪魁祸首方向一指,“你你你!上课居然看小说!给我滚出去反省!”
完了还要发号施令一通:“还有你那个同桌!扰乱课堂纪律算你们qiáng,都给我滚!”
跟江垣在一起除了笑就是罚站,当然还有偶尔的违纪和跑偏,这一点徐怀林算是领教了。可即使摸清了这该死的规律他还是不长记性:
“喂,山上有什么好玩的?你真想参加麻烦的集体活动?”
两个人在门外嘀嘀咕咕就完全于课堂无关了,一扇门,把太多喧杂隔开了,走廊山安安静静,像放假了一样。事实上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漫长的假期。
“……不啊,”江垣把手臂枕在脑后,仰着个脑袋,淡淡地仰望天空,“你看我们的日子那么长,根本没有小说里写的那种làng漫,每一天都很平静,làng漫是在更痛苦的时候往前回忆才会碰撞出来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说话特别酸?我也觉得我像个神婆——但似乎只有用这种故作深沉的装bī句子才能表达吧,我想好好装点我的现在,把我的回忆打扮得很好看。”
“……你这是在和我聊人生吗?”
江垣简直是乐不可支,连连点头,笑得五官扭曲:“是啊是啊美女!”
那时候江垣是像个少年的,那时候他不是每天清早要起来售卖早餐的男孩,也不是要照顾疯母亲的孩子,他就是一个16岁的少年。
他的笑舒展开来似迎bào雨狂风骄傲展翅的海鸟,毫不畏惧,充满希望的光芒,甚至超越下雨前刺眼的闪电——他指向未知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