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康宁后来觉得,住在厕所真的会比回他自己家舒坦。
徐康宁拧开水龙头冲了个脸,他把外套扒了系在腰间,手指轻挑的脱了衬衣,以一种近乎苛刻的姿势扭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腰间的淤青已经散了,若隐若现的疤痕被时间的小魔手默默的抚平,对比着仍然触目惊心的肩膀,像是恶鬼对天使的嘲笑。
徐康宁摸着身上的伤,脑子里过电影一样的回放着昨晚的一切,徐建平昨天喝了酒,回来没找到钱,刚到家的徐康宁就成了他的靶子。
徐康宁难得护住了脸没让他打到,不然接二连三的被打脸,夏青禾那个傻子真的就糊弄不过去了。
徐康宁一想到夏青禾,心里不自觉的一紧,揪的眼睛发酸,他低着头缓了一下,莫名的有点儿想他。
徐康宁的头发依旧没剪,随着他的动作依旧特立独行的长垂在额前,勾勒出一种不符合他那张漂亮脸蛋的颓废。
冷风还在chuī,入冬的天异常湿冷,徐康宁狠狠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jī皮疙瘩,他唇色发白,从兜里掏出药敷在了后颈,又用膏药贴好,这才半身不遂的穿好衣服,推门进了隔间。
墙角的一抹视线一闪而过,踏着鬼魅一般的脚步反方向的离开了洗手间。
徐康宁在隔间上了个厕所,还没结束就听到纪凡的声音先人一步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随后,淡淡的烟味飘了进来。
徐康宁感慨,清洁阿姨打扫的多gān净,就这么给糟蹋了。
还没哀悼完这一片圣地,外面就有人说话了,“从良了?真不抽。”
纪凡回道,“陈曦说了,再在我身上闻到烟味,就一刀砍死我。”
徐康宁一哆嗦,心想就这小泼妇到底是怎么找到男朋友的?
“得了吧,你这摊上妻管严了怎么的,抽一根儿死不了的。”
“真死得了的,上次她掐我,我胳膊这会儿还青着呢。”纪凡虽然在吐槽,话语里却都是笑意,听得一众人等浑身jī皮疙瘩满地掉,nüè狗不偿命。
“诶纪凡,你俩这重逢不容易,现在发展到啥程度了?牵手了还是亲嘴儿了?是亲嘴儿了还是……嗯?你懂的…”
纪凡一烟头丢过去,“不下流还是朋友。”
“不下流枉为男儿啊!”
“滚。”
徐康宁坐隔间里听了半天都要睡着了,几个人才推推搡搡的出了厕所。等到声音飘远了,他才从里面出来,感叹厕所果然是非之地,八卦起源。
钟杨易回到教室,看了一眼夏青禾霜打的茄子一样趴在桌上睡着了,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脑子里都是刚才厕所外看到的那个背影,徐康宁的表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甚至透漏着某种诡异的yīn谋。
他右肩的伤看上去是新伤,肿的老高不说,伤口周围还都是细密的黑紫色红点,像是打的狠了,连里面的骨血都被打废了,窝在那层皮囊里无处安放。
钟杨易想到几天前放学回家的时候,刚出学校,就看到一个男人推搡着徐康宁往马路对面走,他本来想过去打声招呼的,可是男人拽着徐康宁很快的拐进了巷子里,钟杨易终究是没有上前。
钟杨易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表情冷漠了起来。
中午三个人一起吃了中饭,钟杨易看着徐康宁和夏青禾你来我往的互怼,两人的相处没有丝毫的异样。
钟杨易就这么看着徐康宁,突然想起了之前夏青禾在车库里跟他说的话。
夏青禾说:总觉得此刻看到的徐康宁,不是真正的他。
直到这会儿钟杨易才有种实感,好像徐康宁这颗罩着美丽灯罩的琉璃花灯,离破碎真的不远了。
低温来的毫无预兆,大雨一晚上都没有消停。下过雨的夜里起了雾,空气冰凉,徐康宁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坐在窗户前发呆,手脚冻得发麻了都没有察觉到。
远处巷子口有一盏破败的路灯,光与暗的jiāo汇,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徐康宁看着远方的黑暗,感觉夏青禾的笑就在那里,看的到,却摸不到。
他被一场噩梦惊醒,梦到自己拿着一把刀要去gān什么,可是开门一脚踏出去,却落入了漆黑一片的万丈深渊。
醒来才发现,梦里那恍如鬼魅的嘶吼和客厅里的玻璃破碎声天衣无缝的重合在了一起。
他不是在做梦,这是真实,让他遍体生寒的真实。
“钱呢,你他妈把钱藏哪儿去了!”徐建平的怒吼声就像他梦里的那把刀,生生的撕破了他的耳膜,把虚伪都剥离,残酷的窜进了徐康宁的大脑里。
徐康宁光着脚走到门边,原本以为自己是会害怕的,可是胸腔里翻涌的怒火焚烧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他就像梦里的那个他一样,径直打开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