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坐在尸检室,端着脸看沈寄庭拿着解剖刀甚是娴熟,甚至可以说优雅地解剖尸体,做显微镜切片。
一丝不苟。
沈寄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这四个字。
江尧心想,这个人怎么能活得这么认真呢。
人生,不就是那么回事嘛。
她满怀冰雪地走太久了,就冷眼惯了,不相信人间康平路多过坎坷,越发不在意生命之贵,像大漠里粗粝的沙土,从不奢望泉眼,像丛林泥泞里的荆棘,也不去攀阳光。
江尧拿手机给沈法医拍了张工作照,用市局官博发了。凌晨了,依然迅速收到一波狂赞。
她睡着的时候,沈寄庭脱下手套帽子把她放回到刑侦队值班室。回来继续工作的时候,看到她买的宵夜,拿起一杯奶茶喝了一口。
沈寄庭:……
沈法医觉得灵魂被亵渎了。
不知道这女人加了几倍的糖,沈法医觉得自己可能一夜之间就能生出一口蛀牙。
岳拾钦回去的时候路过陈老太家,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想了想,没进去,尸检出来之前,没找到huáng东升之前,陈老太和huáng湛不需要知道太多,甚至不需要知道陈莲的死。
岳拾钦偷偷地走近chūn秋笔墨门口,透过玻璃门,他看见奚树辞盯着桌上的茶具发愣。一会儿又心神不宁的捞起手机看。
他没敢进去,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奚树辞说,或者是,说什么。他默默地回头转身往自己那院里去。
人间四月天了,岳拾钦却觉得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被夜风一过,把他心里那股焦躁不安兜向四肢百脉,以及周身三尺,到处都是。
院里奚树辞种的郁金香和百合都开了,花香混着薄荷里,似乎还隐隐有初chūn时奚树辞来种花和做菜的影子。
他坐在石凳上,摸出手机点开奚树辞的微信对话框。看了半天,字,打了删了,反反复复。
他又想起蒋轩跟他说的话,但是他从没敢想过,奚树辞会对他有一点儿发小以外的感情。
奚树辞的朋友圈,除了广告,突然分享了一首歌,陈奕迅的《富士山下》。还抄了一段歌词: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曾沿着雪路làng游/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岳拾钦盯着手机愣了一会儿,又折回去店里,却见奚老正坐着喝茶,奚树辞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拉上了门。
岳拾钦突然觉得头痛。他长这么大,没有什么事让他这么畏手畏脚的。以前他也跟奚树辞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吵吵闹闹。可从来没有这次让他这么提心吊胆的,他自己也不大清楚是不是因为,时光再慢,也到了bī着人做选择的时候。
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奚树辞发了信息,就一个问号。
岳拾钦笑了下,迅速回了个举小白旗的表情包,并附上:“我错了。”
奚树辞:已阅。
岳拾钦:不早了,晚安。
奚树辞:今天为什么回来晚,锅都是我洗的。[皱眉]
岳拾钦:我明天去洗行么?
奚树辞:[白眼]
岳拾钦:[抱抱][玫瑰]
一直过了半小时没等到奚树辞再回话,岳拾钦才放下手机。
沈寄庭一早把昨天的尸检报告发到刑侦队每一个人手机上,岳拾钦下了huáng东升的通缉公告。
沈寄庭的判断是对的,尸检结果跟现场表象存在很大的矛盾。
陈莲的尸检结果显示,她在被杀前,并没有进行剧烈的抵抗,身上除了致命的刀伤,几乎没有打斗撕扯的痕迹。
换个角度来看,如果是bào力打斗致死,陈莲身上必然会留下凶手的指纹,甚是皮肤软组织,但是现场几乎找不到任何凶手的痕迹。这就很有疑点。
而且,死者胃液提取物里,有安眠药的成分残留。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死者生前见过什么熟人,被下了安眠药后,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被人拿刀捅死。凶手故意将现场制造出家bào误杀的效果。
岳拾钦看了尸检报告,问道:“物证科呢,有什么线索。 ”
沈寄庭:“刚传过来,电脑上,投影仪正在启动。”
众人或站或坐,盯着缓缓下落的投影屏。沈寄庭一页页翻过片子,“huáng东升有过案底,昨晚物证科调了他的档案,刀上有他和死者的指纹。现场关键地方线索提取,比如,水杯,茶壶,桌面。
除了huáng东升和死者,没有其他人的指纹。离奇的是,家里喝水的杯子,有一只非常gān净,没有指纹。我怀疑死者是用这个杯子喝的安眠药。而且凶手碰过,又清理gān净了。”
岳拾钦拇指卡着下巴,食指在鼻梁上摩挲着:“也就是说,现场所有的信息和证据都指向了huáng东升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