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腿边的手掌瞬间攥紧,满是青筋的手臂轻颤了起来。
那一刻,他的心脏在无声地轰鸣着。
第十九章
时间分秒流逝着,奥兰却迟迟没有动作。
列伦安静地望着窗边许久,仍没有等到他期望的结果。
——奥兰没有回应他。
列伦忽然明白了,奥兰在躲着他,也许是在生他的气,气他与另一个人组成了新的家庭,也许是再也不愿意搭理他了。
这三十年妄自的等待仿佛注定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这个认知让列伦的眼眸黯淡下来,他的心里泛起些许酸涩的滋味,烧的整个左胸都在隐隐犯疼。
路德在玄关处沉默地端详着花厅里的两人,没有作声。
莫名的妒火在暗自燃烧着,那一瞬间,他明白,那是地狱的火光,他离罪恶的炼狱不过一步之遥。
他还是太过年轻,冲动而鲁莽,像每一个刚刚成年的alpha一般,会被身边更为强大成熟的alpha信息素轻易挑起争夺的欲望,他们的血液会为之亢奋,心跳会为之迅速。
如同自然界的法则一般,为了珍贵的交配权,年轻的alpha同年长的alpha之间终有一战,即使会面对惨痛落败。
此时窗外的雨声愈来愈响亮,穿破黑夜的雷光一闪而逝。
忽然间,一道低沉的男声打破了沉寂的僵局。
“父亲,你刚才在同谁说话?”
路德的声音并不十分响亮,却在这雷雨中的黑夜里仿若掷地有声一般落在奥兰与列伦的心上。
奥兰浑身一颤,缓缓转过身去,看向了从玄关阴影处款款走来的alpha青年。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也让列伦回过神,他看着远处的路德,他不知道路德在那里站了多久,但他明白他的儿子定是把方才的一切都看入了眼里。
列伦的神色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淡然,他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反倒是沉着地出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才。”
路德脱下了身上沾上了雨水的大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他随手解开了领带,坐上了一旁的沙发。
见路德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红茶,列伦朝他问道:“学校里的事情都办完了?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列伦的声音低沉浑厚,同往常一般并无太多波澜,但路德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谨慎。
“有文件忘拿了,正好回来一趟。”
路德在心里轻笑着,他知道他的父亲已经开始怀疑他了,怀疑他才是能看见奥兰的那个人。
果不其然,在方才的对话间,列伦确实是在观察着路德的神情。
他已经开始怀疑他的儿子才是能看见奥兰的alpha,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奥兰真的在这个房间里的话,他们俩不应该没有丝毫的眼神交流。
但路德隐藏得太好,他的神色没有分毫的异常,也没有闪躲着刻意避开哪个方向。
他神色自如地喝着茶,间或与他父亲交流几句,仿佛真的不明白他刚才撞见的场景意味着什么一般。
列伦没精力再与路德虚与委蛇,他很快失去了耐心。他将手里的文书一合,起身就朝着楼梯走去。
奥兰在一旁一直没有作声,他见父子俩的关系闹得如此僵,心里也是暗自着急的,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列伦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楼梯口,他一手扶上了楼梯的把手,却缓缓转过身来,眸色深沉地朝着花窗边奥兰的方向望去一眼,才转身上了楼。
在列伦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转角之时,一直沉默地路德竟朗声道:
“早点休息,别忘了母亲还在等您。”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偏生在“母亲”两字之时,意有所指地读了重音。
转角处,列伦的身形一顿,他没有再说话,只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了。
见父亲离开后,路德才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奥兰许久,灰蓝色的眼眸里有晦暗不明的幽光。
沉默之间谁也没有出声,路德撑着膝盖从沙发上起身,缓缓走到了奥兰的面前。
此时,奥兰的脸上没有了往常那样漫不经心的笑意,他惶惶然地盯着被雨水濡湿的地面出着神,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路德走近他身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路德探出手轻轻捏起奥兰的下颚,将那张漂亮的脸抬起。
濡湿的眼睫半遮着那一双琥珀一般的眼眸,路德看得心底一软,他躬身凑近,用拇指摩挲着omega少年的眉眼,抬起手轻柔地将奥兰垂在眼前的黑发撩去了耳后。
“路德。”奥兰怔愣着开了口。
“嗯?”路德哼了哼。
“路德。”奥兰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声声地唤着面前alpha的名字,仿佛深陷入了迷惘之中。
“我在。”
路德的目光从奥兰的眉眼上逡巡而下,最终停在了奥兰的唇尖。
他垂着眸轻轻吻上了奥兰的唇角,连同着唇齿之间的絮语都变得缱绻绵软起来。
“刚才为什么没有回答他?”路德问。
“......不知道,我不知道。”奥兰的眼里有很深的迷惑,“当时心底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诫我,我绝对不能回应他的问话。”
奥兰的声音很轻,仿佛呓语,可里边儿藏着些几不可查的失落还是被路德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问他,“后悔了?”
奥兰沉默着没有说话。
路德吻了吻他的眉心,目光满是柔意地望进奥兰的眼中,嘴边却说着极为残酷自私的话,“我不会傻到去告诉他你的存在,永远不会。”
奥兰闻言一怔,有些惊讶地抬眼去看面前的alpha。
“奥兰,我恨不得把你藏起来,让他永远找不到你。”
路德的声音很是低沉,却夹着些咄咄逼人的狠劲儿。
“你知道他方才同你说话时,我心里的感受么?我在想,他有什么资格要你回应他,他拥有了一切,还不够?”
“...路德。”
路德以一种娓娓道来的声音在奥兰的耳边倾诉着,一字一句却都让奥兰心惊不已。
奥兰根本不会想到,他看着长大成年的男孩竟然对他抱有着如此失控的**。
他不知道路德的这种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猖狂起来的,也许是在他们初见的那一刻,就深埋下了一颗种子。
奥兰隐约知道自己弥留于世的时日不多了,他与列伦早在二十年前就没有了丝毫的可能,其实有时他根本分不清,他对列伦的感情到底是持续了三十多年的爱情,还是求而不得的执念。
他想,列伦对他也是如此。
可都到了如今的地步,再怎么执着都只是白费力气了。
刚才在列伦向他问话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再也不会去回应列伦了,因为他清楚,列伦的生命里早就不该有他的痕迹了。
其实对于奥兰来说,能在列伦的生命里有过他的出场就足以令他心满意足了,哪怕不是做一个与列伦走到最后的主角,只是匆匆过场、不值一提的配角,但也是奥兰短暂生命里最宝贵的回忆。
他何必执迷不悟,何必念念不忘,他要把那些弥足珍贵的喜欢与爱意永远藏进心底,一起同这个世界好好作别。
他不愿再去打扰这个他曾经出现过的世界,也不愿再被前尘所叨扰。
路德的吻让奥兰回过神来,他问他,在想什么?
奥兰摇了摇头,他说,我在想我到底后不后悔。
路德问他,有答案了么?
奥兰的嘴角忽然有了些笑意,垂下的眼睫显出些漫不经心的慵懒,同往常一般,仿佛方才怅然若失的人只是路德的一个错觉。
可他仍是没有回答。
他只是说,路德,你看外边雨停了。
“既然雨停了,”路德看了看窗外,随即转过身来朝着奥兰道:“要去看看银河么?”
路德的眼里有深藏的笑意,奥兰却闻声一愣,他想起了最初他遇见路德的那时候,他也对路德说过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