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契合(35)
他从来都知道钟聿对他的用心。
赐予他情绪,包容他的任性,更重要的是,给予他爱的能力与渴望。
第四十一章
临过年的那几天,江市一下冷了许多。一连下了三天的雪,积雪都能埋到脚脖子。怀初穿了两层棉袜,后来果然塞不进鞋子,索性换了厚雨靴穿,跟着胡姨去超市置办过年要用的东西。
满满四大袋,车也不好开,全靠两个人拎回来。等到了家门口,开门的力气都没了。
两个人,四个超大购物袋,排排坐在靠门台阶上,抬头看细小的雪花碎冰从空茫天际悠悠飘下,呵一口气,眼前顿时晶莹剔透,美得不像人间。
“过两天姨就回老家了,你岚姐说酒店不放假,不过会调休,她晚几天回去。”
怀初点点头,“我才入职不久,这次的假还挺少的……岚姐好像有四天的假”,掰了掰冻得微红的手指,“嗯,还有除夕的公假,不过也就一天半……”语气懊恼,皱眉道:“我讨厌工作!”
胡姨忍不住玩笑打趣:“你还要工作?你和先生说一声,整个酒店不就都是你的了?”
怀初觉得很有道理,笑嘻嘻的样子,一点都不着调:“今天晚上就跟他讨!”
“没有酒店,以后都不给他饭吃!”
胡姨哈哈大笑。
雪似乎停了,天空依然白灰,空落落枝桠上有寒鸟啾鸣,转眼疏忽就没了踪影。
“等姨走了,你做什么给先生吃?”
怀初回身从购物袋里掏出一盒新鲜干净的草莓,打开先给了胡姨吃,自己拿了一颗放嘴里,口齿不清:“饿不死他啦,而且我手艺也不差!”
凉飕飕,甜滋滋,像草莓冰泉,一下涌到胃里,忍不住打个寒颤,意犹未尽,拿起第二颗接着吃。
胡姨看着怀初笑,手伸过去盖上草莓盒子,“少吃点,不是还想要孩子吗?”
第二颗还未到嘴里,动作就顿住了,过了会,怀初轻轻咬了口草莓尖尖,没有像吃第一颗那样快,“宋医生一直在安慰我,可是我觉得……哎,我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总有些自责。怪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多注意身体。怀初低着头,慢吞吞吃下草莓,红色汁水沾满指尖,有些凉。
“先生不像是在意的样子。”
胡姨想起好几次怀初在餐桌上提起孩子的事,都被钟聿三言两语绕过。有时候逼急了,怀初情绪也不好,往往都是身体检查回来的那天晚饭,气氛总有些低气压。作为这个家的主人,钟聿显得比她这个保姆还要小心,言语温柔,四两千斤,最后还是能稍稍转移怀初的注意力。
再不行,最多一晚上。
之后,怀初会起得比平常晚些。钟聿照常上班,只多嘱咐一句,牛奶晚点端上去。
怀初闻言没有说话。
他也不是强求的人。况且现在已经这么幸福了,有时候也会和自己商量,有点遗憾也没什么。
湿红指尖点上台阶外侧积得厚厚的雪堆,莓红沁雪,像落了一场早春桃花,美艳不可方物。
他又想起前几天周景鸿说的话,心思飘得有点远,连胡姨走开,钟聿坐在他身边偷吃了他大半盒草莓都没有察觉。
“咳,想什么呢?”
钟聿悄悄盒上盖子,装作从来没有拿出过的样子。等怀初转头的时候,两手很随意地搁在膝上,表示自己刚到。
眼睛都亮了,怀初惊喜地看着钟聿,“这么早?!”
钟聿笑着点头,“嗯”,伸手把怀初冰凉的十指收进手心,慢慢捂热,“刚刚在想什么?”
怀初埋头蹭进钟聿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带着点轻微消毒水的味道,已经很习惯了,现在闻起来,只觉得很干净,很纯粹。
“你再早点回来,就可以帮我们拎了……”怀初说得漫不经心,钟聿没有追问之前的问题,只是点头,下颌贴上怀初温热发顶,“嗯,下次早点回来”。
“骗人。”声音闷闷的,显然一点都不相信。
钟聿低低地笑,好一会才说:“知道我忙,还问?”
怀初撇撇嘴,“了不起哦……”
临近年终,两人这段时间的见面几乎都在晚上。钟聿不是要开会,就是临时有棘手案子,有时候晚饭也顾不上好好吃一顿。
不过再晚也会回来。
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怀初都会被身上带着微微寒意的钟聿抱醒。有时候实在太困,随手扯过被子一角杵到钟聿肚子上,自己翻个身继续睡得又暖又香。钟聿连人带被子搂到怀里,有些疲惫,轻轻闻着怀初后颈的味道。沐浴露的清香暖乎乎,隐约还有极淡的信息素气味,安神又贴心。
怀初工作的时间比钟聿晚上几个小时,所以早上也很难见面。不过钟聿关门离开房间的时候,怀初总是能感觉到,很轻的一声磕哒,稍不留神就会被浓浓的睡意覆盖,再睁眼就是胡姨敲门叫起床喝牛奶了。
不过每次睡梦中听到关门声,怀初总会在心里轻轻说一句“晚上见”。
毕竟还是冬天,在外面坐久了还是不好。
钟聿刚把人搂进屋子,怀初没有意外,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姜汤驱寒是去超市之前就准备好的,这个时候实在派上了大用处。
喝完满满一大碗,鼻尖都冒汗了。
怀初继续去找草莓吃,钟聿看着怀初一滴不剩地喝完,就自动转身往书房走,很自然的样子——
“我的草莓呢?!”
钟聿抬手擦了擦眉毛,目不斜视,走得心无旁骛。
隐约传来胡姨疑惑不解的声音,“怎么没了这么多……先生吃的?哎!别去,先生忙呢,这下你也正好少吃点,太凉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有点斤斤计较。不过自个儿抱被子睡半天就主动躲钟聿怀里了,一下就睡沉了,连钟聿什么时候关灯也没有知觉。
第四十二章
是个很平常的周末。
钟聿难得起晚,醒来的时候,眼前就见一截瘦削脚腕,脚背向里,青色脉络包裹在粉白细腻的肤色下,安安静静,脚心朝外,弧度柔和,泛着肌肤微热的温度。趾头蜷曲,膝盖悄悄往前蹭了蹭,红线银环碎光暧昧,屋子里光线很暗,莫名羞涩旖旎。
钟聿伸手握住,开口沉沙:“做什么?”
怀初挣了挣,没挣开,实在怕痒,“醒啦……你别挠我!”最后声音有点扬急,似乎在做着什么。
钟聿抬眼,怀初往床头墙上挂了个小小的红绳,很细的几缕,流苏顺垂,怀初随手拨了拨,“胡姨下午就要走了,说大过年家里离人不太吉利,让我在每个房间都挂个红绳,讨主宅平安”。
“嗯……”钟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捏了捏怀初脚腕,没有再说什么。
怀初重新躺下,钟聿撤回的手被怀初搂进怀里,挤着身子往上靠了靠,趴在钟聿肩头,视线在钟聿硬朗的眉骨,高挺鼻梁来来回回,心思却在别处……悄悄伸手往钟聿后颈摸。
钟聿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怀初快要得手的时候,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却发现身下的人带着得逞的笑意,一双明睐眸子都要笑没了。
越来越狡猾。
睡衣领口宽松,白皙莹润的脖颈锁骨在昏暗的灯光里一下就点燃了情人眼里的火。
潮水舒缓,情人相拥,缠绵悱恻。
“早上还有一个叫匡叔的人打电话来,让问大少爷什么时候回老宅吃年夜饭?”
怀初什么都不知道,只当钟家家里人来问,望着钟聿突然睁开的眼睛,笑嘻嘻重复:“大少爷什么时候回去吃饭呀?”
钟聿转头笑,笑容很深,掩藏着极重的情绪,“看钟太太时间”。
每当他感觉到幸福的时候,总会有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和事,提醒他,警告他,这个被他精心呵护的谎,最终也会像谎一样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