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CP完结】(11)
项以城察觉到他的目光后,笑笑,把锅子往中间推了推。林希馋馋地舔了舔嘴唇,决定抛掉矜持和卫生,和项以城一起吃起来。不过,他也没能吃下更多,夹了几口便又觉得锅里的面太多,吃不下,索然无味。
项以城也没勉强,自己风卷云残地吃完后,自动自觉地收拾了厨房。林希还是坐在餐桌前,餐椅大得很,他曲着腿,白嫩的脚丫子踩在边沿。天应该已经黑了,他想,即使厚实的窗帘看不见外面的天色,可客厅里的猫咪挂钟已经指向了七点。
林希怔怔地盯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思考着他还会留多久。项以城收拾好以后,转过身来,正对上他的视线。后者立刻逃避似地垂下眼眸,项以城脱下围裙,站在吧台前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询问,“我能留宿吗?”他其实挺矛盾的,这个进度太突兀了,并且林希没有任何理由答应。
林希抬起头,嘴唇微微翕动,眉头紧皱着,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来,闪烁的目光复杂地盯着项以城,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窥探出熟悉的担忧或同情,他想告诉他,如果只是如此的话,根本不用留下来,他不需要,他可以一个人。
而像是看穿了林希的顾虑,项以城低头笑了笑,先一步回答,“我想留在这里,安心、踏实。”他说道,不是为了林希,而是为了他自己。
“随、随便。”林希第一次发现自己说话能这么不利索,不知道是因为空调太暖,还是别的什么,他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又坐了会儿后就躲进了卧室,不再管这位自食其力的客人。
一个人的时候,林希又蜷缩在了床上,一动也不动,背对房门。他听见了客厅里传来的开关门声,项以城下楼去倒了垃圾,又去车里拿了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托医院里动不动就发生的突发状况,他车里备了一切需要在外过夜的装备。
林希家里只有一间卧室,项以城洗完澡后直接躺到了林希背后。察觉到床陷下去了点,还没睡着的林希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这人倒是很会揩油、趁机吃豆腐,怎么就解锁同床共枕了呢?
项以城的视线落到床头柜的药瓶上,他忍了又忍,还是问道,“药吃了吗?”
林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一声回应,“……恩。”听起来并不想回答。
项以城放下心来,揉了一把手边毛茸茸的头发,关上了林希特意给他留的一盏灯。
黑暗里,服了药物的林希渐渐入睡,睡了一天的项以城却没多少困意。他将手机荧幕的光亮调到最暗,给外科主任发了一封请假的邮件,暂时先把积累的假期全请上了,而后又给外科的几个住院医发了邮件,把自己的空缺补上,并抄送了主任,对方是个好说话的人,只要自己能协调妥当,不影响医院运转,不违规就行,更何况项以城可是他们科的明日之星,主任本就不会太过苛责。
另一方面,陈子丰正火急火燎地从邻市赶回来。尽管林希对抑郁症的发作已经熟门熟路,甚至谈起心理上的处理方法来比精神科的医生还头头是道,比如他知道将自己关在家里,不去接触可能会使病情恶化的一切外因;比如他知道不伤害自己的方法是将自己禁锢在床上;比如他知道在无法控制住伤害自己的冲动时打电话给陈子丰或自杀热线求救,并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些并不意味着他没用,而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不过,陈子丰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揣着不安开了一夜的车回来。然而,他急急忙忙推开房门后看到的——是给他十个脑袋都想不到的画面——一对狗男男十分惬意地相拥而眠,林希睡得很沉,还恬不知耻地往人家怀里拱。
咔嚓——
陈子丰仿佛听见了自己那颗被玩弄的老父亲心破碎的声音。
第八章
林希决定躲在被子里挺尸。
他发誓他感受到的场景和陈子丰以为的场景绝对不是一回事。根本没有什么温馨、惬意的拥抱,他感觉到的就是一块高温的人肉毯盖在自己身上,又热又重,说实话,他甚至不想看到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出现在这里。
他强烈地想要一个人,但项以城起身了,项以城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林希便觉得心里的那些烦躁、焦躁都被捋顺了几分。
他依旧不愿起床,一个人缩在被窝里。而冷静下来的陈子丰则特别理智地和项以城坐到了客厅里,“麻烦项医生的照顾了,接下来交给我就行。”
言下之意,你可以走了。
项以城自然不愿意,蹙起了眉头,“我请了假。”
言下之意,我要在这里陪着他。
陈子丰礼貌地笑了笑,“我是他的精神科医生。”他边说边抬了抬下颚,有些得意地瞅着眼前和林希什么关系都没有的男人。
项以城托着腮,很认真地沉思了几秒,忽然茅塞顿开,“……我是他未来的男朋友?”不确定的语气带着满满的无辜,却只让人更加窝火。
陈子丰捏碎了拳头,冷静地思考作为精神科明日之星的自己如果打爆了外科明日之星的狗头,院长是会站在他这边还是会站在项以城那边。好吧,虽然精神科很赚钱,但外科好像是东泽综合医院的招牌,他应该惹不起。
结果,陈子丰还是松口,让项以城又留了几天。
林希的状态不算好,总是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大部分的时候都不吃不喝,仿佛连人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不再需要。尽管表面上项以城表现得淡然又镇定,但说实话,他很吃惊。
这样的状态维持一天、两天,他可以立刻接受,但林希整整一个多星期都是如此,像一个行尸走肉,而恢复的期限好似永远也看不到。项以城一点也没办法将一个如此压抑、沉闷的人和那个前不久还窝在自己办公室里盘腿啃双流兔头的男孩联系到一起。
项以城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刚进医院实习的那段时间,理论都明白却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相比之下,陈子丰的态度看起来平常过了头,即不担心,也没有小心翼翼,似乎对这样的情况早已习惯。项以城也试图学习他的模样,可还是藏不住满满的担忧。
“他的药物依从性很好,相比其他病人,他很配合治疗。”陈子丰察觉到他的着急后,淡定地宽慰道。
“那他为什么还不好?”项以城有些失去了耐心,但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了,这口气听起来和没有医学背景的焦心家属一模一样。
陈子丰锐利地看了他一眼,“听说你在追他?”他的语气瞬间变得格外冰冷,项以城愣了愣,就听陈子丰继续道,“他不会好的,不会像你期望的那样好。这次好了,可能还会有下一次,可能严重,可能不严重,可能间隔好几个月,可能只间隔几周,可能是因为工作和人际上的压力,也可能只是因为吃早饭的时候发现家里没有了鸡蛋。”
陈子丰顿了顿,还是稍微软化了下语气,因为项以城并没有错,他只是在不清楚自己要承担什么的情况下就喜欢上了林希。陈子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追他,你得清楚你面对的是什么。当然,你也是医生,知道我不可能告诉你更多了。你可以自己想一想。”
项以城抿了抿嘴,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陈子丰有为林希保密的义务,他也不好再追问。
除了药物上的持续治疗外,陈子丰还给林希安排了心理医生做心理治疗,每周两次。其实陈子丰作为精神科医生,自己也可以进行心理疏导,但他和林希的关系太过亲近,不发作时扯扯皮可以,一旦在抑郁症的发作期,他都会给林希安排别的医生或咨询师进行治疗。
陈子丰在林希待机的笔记本里发现了创作到一半的《冬日》剧本原稿,还有凌乱地摊在桌面上的剧本相关的参考书籍。他早就猜到林希这次的发作很可能与工作有关,顿时有些后悔。或许他不该怂恿林希,不该去戳穿他的潜意识。尽管林希对参与《冬日》电影化的项目心动,但显然对他而言,即将面对的压力要远远大于这份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