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幼稚诶/拳击哲学+番外(67)
“没有啊,挺好的。”顾纳兰朝他笑。
“那伤口也不疼吧?”
“不疼。”
“那就好。我看过段时间你就得回来训练了,怕你这样倒不过时差,到时候回很累的。”
“我知道的。”
周州看了顾纳兰一眼,觉得顾纳兰的回答太漫不经心了。如果说一开始顾纳兰对别人的态度是温和而疏离的,那周州已经用自己的努力让他变得随和了。可现在似乎倒退了一大步。
他和顾纳兰天天见,比任何人见他的时间都久,顾纳兰又受了伤,不是应该对自己更加亲近和依赖吗?
周州又跟顾纳兰说了很多训练场上发生的趣事,顾纳兰也只是微笑附和着。
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如果顾纳兰想隐藏自己的情绪,那么没有人会知道他到底怎么想。
所以周州只当他是太过无聊,想要回去训练了。他征求了顾纳兰的意见后,向营长申请顾纳兰的恢复测试,安排在一周之后。
大概是三天之后的早晨,训练开始后的两个小时,周州觉得浑身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日在高温天气里,还跑来跑去照顾顾纳兰没有好好休息,似乎有些中暑的迹象。请了假回宿舍休息。
接近宿舍的时候,隐隐听到一楼的电话亭那边有人在说话。这个点,这个地方,八成就是顾纳兰。
他会和谁打电话,又会说什么呢?要说周州对此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想走过去跟顾纳兰打个招呼。
那头顾纳兰的声音传过来,“爷爷,我想好了,我打算退伍了...你别担心,我身体没问题...”
后面的话,周州一个字也没有听清,脑中“退伍”两个人嗡嗡作响,把他的脑子全搅拌成了浆糊。
他从来没有想过,顾纳兰还有离开的一天...
他疯了似的撒腿往回跑,中暑让晕眩感和呕吐感都格外强烈,他一路跌跌撞撞到了营长办公室,也没想到敲门,直接闯了进去。
营长正在批阅文件,不悦的抬头瞪了他一眼,“怎么回事?你不在训练跑到这里做什么?”
“营长...”周州大口喘着粗气,口水都来不及咽下,和汗液一起滴落,“营长,你听我说...顾哥,顾纳兰,他的恢复测试...他还没恢复好,他要推迟测试...对,他要推迟...”
营长皱着眉头,“那也是他自己来跟我说。我看他已经好多了,知道你们关系好,也不用事事都你代劳吧?”
“他...他还没好。他今天早上还跟我说伤口很疼,他做不了测试的!再让他休息几天吧!”周州声音嘶哑,久未喝水让他几乎要失声。
营长想了想,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营长!”周州不甘心。
“够了!你这样成何体统?!出去!”营长生气暴喝一声。
周州终是出了办公室,眼神中的光泽也慢慢暗淡下来。他被营长吼的开了窍。
营地的空气很熟悉,在这里生活了5年,一草一木都是看着自己成长,自己又何尝不是和他们朝夕相处呢。可这一刻,他觉得草木有情,而人无情。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回挪动。他可以想到顾纳兰已经回了宿舍,就坐在床上,他经常的那个姿势,膝盖上摆着一本书,看他进来,朝他温和的笑。阳光从床背后的窗户照进来,顾纳兰就沐浴在淡淡的晨光里。
然后他的世界的灯光熄灭了。一盏一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里就只有顾纳兰一个人了。顾纳兰是交响乐舞台上聚光灯聚焦的光点,那个指挥自己所有动作的人,自己是旁边围了一圈的乐手,满心满眼都只有他。可他眼里有很多人。自己也许是首席小提琴,那之后呢,还会有大提琴,管乐器...
顾纳兰就见周州脸色惨白,他赶紧去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躺我床上!”
周州瘫软无力,顺势就倒在顾纳兰的床上。他把脸埋在顾纳兰的枕间,嗅着那种熟悉的味道。趁着顾纳兰转身倒水,终是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泪水濡湿了一片枕巾,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液体...
...
顾纳兰的恢复测评如约举行。身体状态良好,但是介于伤情,最好不进行剧烈运动,可以帮后勤部做一些事。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心理测评。不是他的测评过不了关,而是相比从前,状态差了很多。
于是顾纳兰深夜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一笔一画写了他的退伍申请书。
“尊敬的各位领导:
您好!
我是顾纳兰,服役于xxxx部队。感谢领导四年来对我的照顾和栽培...
入伍以来,我从一个懵懂的青年,逐渐成长为一名坚毅的军人...
我清楚的记得我参加过的每一次行动,执行过的每一次任务,刀山火海,枪林弹雨,这都使我倍感荣耀——我是一名军人,我用血肉之躯保卫我的祖国,华夏儿女的家园...
‘营救人质’任务以后,我进行了深入思考,我认为我应该寻找到更适合自己的社会位置,更好的回馈社会,服务人民,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和社会价值...
战友依旧在前线拼搏,后方还有年迈的家人。我本不应在此时退出这个我热爱的、需要我的队伍,可我发觉我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让我无法专心执行任务,让我迷茫,犹豫不前。这样的状态,只可能会拖累整个队伍。
这不是我一时的意气用事,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特此申请退伍,望领导批准。”
写完的那一刻,顾纳兰从被窝里钻出来,猛的呼吸了一下宿舍的空气。汗液和男人的脚臭味依旧清晰,可这样的味道终究是闻一口少一口了...
月光格外清晰的倒映在顾纳兰的眼睛里,也格外澄澈透明。
他把申请书整整齐齐叠好,第二天一早送去了营长办公室。这时,没有一个人知晓此事。
营长很快批复了同意。他把顾纳兰单独叫到了办公室,促膝长谈,最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营长说,眼神里是赞许和惋惜。
此后的几天,顾纳兰悄无声息的进行交接工作。他是怎么来的,就该怎样走。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顾纳兰在宿舍里和室友宣布了这个消息。大家反应各异,有恭喜他的,有舍不得他抹着泪挽留的,也有讲着笑话缓和气氛的...
顾纳兰抬头看了眼坐在上铺的周州,他毫无反应,倚在被子上,似在哼歌。
“周州!”顾纳兰拍了拍上铺的床沿。他确定周州看到他了。“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周州僵硬的转过了头,“啊...是嘛,恭喜你了...”然后他躺下来,头朝里,背朝外。
室友觉得奇怪,但也十分理解,毕竟周州和顾纳兰是感情最深厚的战友,突然得知顾纳兰要走,肯定是万分不舍的。所以一室人就在追忆往昔中度过了睡前的美好时光。
又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顾纳兰感觉到了床铺细微到无的颤抖。他知道是从上铺传来的。
“周州。老地方。”顾纳兰爬起来,用气声对周州说完,出了宿舍。
几分钟后,依旧是那个房顶。
周州的眼睛有些红肿,鼻尖也是。他看到顾纳兰的那一刻,又别过脸。
“来。”顾纳兰对着周州张开了怀抱。
周州犹豫了片刻,终是扑到他的怀里,感受那沉而有力的心跳。
过了很久,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依偎着。
“顾哥,我以前说的话,一直作数。”周州从他的怀里抬起脸,一字一顿认真说。
顾纳兰拍了拍他的脑袋,“我说的话,也是。”
——
“顾哥。”周州突然抬头,眼睛里有不服输的坚毅,一如初见,声音隐含着痛苦。“顾哥,你难道都忘了吗?”
顾纳兰还不明所以,周州一个滑步旋身,到他身后就扒了他的羽绒服外套,又没有彻底脱下来,两只手都半套在袖筒里,就着这天然的禁锢,他的上半身就被按在了办公桌上,两只手反剪在背后,周州只用一只手就固定住了。
周州欺身压住顾纳兰的后背,不让顾纳兰挣扎。
顾纳兰咬牙切齿,“周州,我说的还不清楚吗?!”
周州没有答话。可他的右手已经顺着顾纳兰的颈项向下滑,隔着顾纳兰因为运动搭配的薄薄的单层里衣,从右后的肩胛骨一直摸到大臂的后侧。那是一条长长的突起,在紧身里衣的包裹下显得格外明显,敏感的指尖甚至能感觉到这处不同寻常的温度。周州清楚的记得他的形成,那段让他肝肠寸断的往事。是啊,他的“好战友”,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就是对自己这么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