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轮回式(31)
阎王在上,第一次的采访已经这样了,接下来的他怎样捱下去?
「听夏,所以杜哥把西柚放进能量仪了?」虽然江之衡敬业地继续他的工作,但心里却在想能不能开口请阿西给端来一杯咖啡。
杜听夏对杜鸣春有超越兄长的感情,他可没有,在他眼中,他不过是听了一个悲剧收场的爱情故事——虽然他听着的时候满心不是滋味,心里总觉得有东西堵住,像是不爽某种他意识不过来的物品被其他鬼先一步抢走,可后来这股莫名的情绪就被排山倒海的睡意淹没,爽不爽不是最重要事项,可不可以睡觉才是他最急切的关注。
「你说对了一半,我哥用指甲在西柚刮了点……怎么说呢……纤维?总之是类似的东西,再放入能量仪。那东西启动的时候不能有魂魄以外的东西,即使一条头发也不行,不过头发易被发现,可以藏到指甲缝的西柚皮较难发现,加之我哥又故意把味道沾在外头,南潚回发现不了很正常。」杜听夏其实也看得出江之衡快要撑不住,可是他真正目的还没达到,只能狠下心肠强逼对方继续听故。
「我记得……你好像提过南潚回不会料理,可能这也解释了他为何发现不了杜哥的小动作。」江之衡一边道,一边记下杜听夏提及的重点。
「我可没说过南潚回不会料理。」杜听夏挑起半条眉,脸上罕有地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不过之衡你也说中了,他的确没有正正经经煮过东西。」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江之衡只觉一阵尴尬,然而在找洞钻和继续问话中,身为记者的他还是保持着专业精神选择了后者:「那你是和杜哥都是因为这件事而下来的?」
「对,我哥是因为爆炸而实时丧命,后来人间还有报导指现场有两具十指紧扣的男尸,哈哈,是我花了很多心思才弄出那姿势,结果就吸入太多一氧化碳,不过我本来就没有独活的打算,所以其实怎样的死法也没所谓。」杜听夏笑了一声,眉宇之间带着几份傲色,像是对自己和杜鸣春上报感到莫名的自豪。
江之衡心道杜听夏跑去送死的举动完全辜负了杜鸣春的一番心意,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换他是杜鸣春,他绝对会拿起鸡毛掸子狠狠教育不听话的弟弟一顿。可他是江之衡,不是什么杜鸣春,因此他只能把话放在心中,改道:「那其余三人也是一块下来地府吗?」
杜听夏忽地冷笑一声,就在江之衡怀疑自己是不是误踩地雷时,他才用不屑的声音道:「邓宇轩也是即是丧命的,至于南冲南潚回则是逃了。」
「逃了?你是指他们没有身亡?」
「不是,他们老早就死了,只是借虚拟躯壳和假身份,在人间做各种他们认为有着『崇高理想』的实验。」杜听夏的声音依旧不屑,可同时也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他继续道:「在爆炸的那一刻,他们便抛弃那两具用来在阳间活动的躯壳,以鬼魂的方式离开。可他们用的是假名,即使我后来无论怎么配合调查,鬼差也查不出个了然来,我现在说这些也是我建立杜氏魂魄健康公司后,一点一滴私下查出来的。」
江之衡眨眨眼,颇为意外道:「鬼差?」
「是的,鬼差也在追查他们,他们干的阴森事可多了,可就是很懂得隐藏身份,所以才一直没有抓出来,我也不是不久前才透过层层关系,才知道他们早就以另一种身份魂飞魄散了。」杜听夏叹了一口气,语气颇有未能亲手把他们拆骨去皮的遗憾。
「魂、魂飞魄散?真的?」江之衡吓了一跳,在地府魂飞魄散,那就真是什么也没有了,他们真的舍得这么干?
「对,他们是狗咬狗骨,互相残杀,我也不意外他们的结局是这样,能这样无情玩弄人命,下场只是区区魂飞魄散真是便宜了他们。算了,不提他们了,一想到他们就反胃。」杜听夏改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江之衡本想多问两句关系南冲南潚回的,但见杜听夏开了口,只好把问题先留着迟些再问。他侧头想了想,顺着对方意思改变话题:「其他人……就是邓宇轩,也是当场死亡吗?」
「是的,鬼差在爆炸后不久就来到现场,邓宇轩也是被他们扣走的,后来我问过他们为何来出现,他们侦测我们那里有魂魄被点燃所以才上来,可惜辛彤那三个终究还是救不回。」杜听夏嘴角勾出了苦笑,道:「你也知我哥被逼去做了什么实验,若不是鬼差看到我们如此可怜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出手相助,我哥怕是会当场魂飞魄散。」
「实验……成功了?」江之衡的瞳孔微微睁大,不知怎的,他总有一种实验失败的错觉,而这种错觉使他忘了追问结果。
「一半一半,我哥的魂魄变得异常不稳定,处于容易分裂的状态,即使眨个眼都有魂飞魄散的风险。」杜听夏垂下眸,目光落在地板上,似是不让江之衡发现眸里的担忧和失落。
「之前你提过杜哥需要休养,不知是否这个原因?」
「没错。」
杜听夏该说的也说了,其他的就看江之衡领不领略得了,本来打算就此结束,可江之衡好死不死地问及了杜鸣春在地府的现况,杜听夏一下子打开话匣子,一连串歌颂杜鸣春的话如滔滔江水奔流到海不复回,声调抑扬顿挫、内容有逻辑之余却没有半句重复,就连杜鸣春身上的一颗痣,也被他说成是天界赐予的仙物。
江之衡努力维持得体的笑容,偶而应上一两声表示自己在听,心里却是如喝了廿四味般苦不堪——他到底是发什么疯,才会在此时此刻问及杜鸣春的情况?
他告诉自己,杜听夏现在主宰他的生杀大权,他不敢打断对方,只能继续听下去,对方即使谈及和杜鸣春的亲密行为,他也是要堆起笑脸和应几句——不过话说回来,杜听夏是不是太长气点?
他不会觉得喉咙干渴的吗?
他的声音说了一整天好像也没有沙哑,嗓子不是会出问题了吧?
就在江之衡怀疑杜听夏嘴里是不是藏了喉糖时,杜听夏后方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紧接着的就是阿西响亮的声音:「江仔你起来了吗?」
江之衡的目光悄悄扫了杜听夏一下,虽然他不太理解为何堂堂一个管家叫鬼起床,会有种邻家小学生跑来别人家找朋友玩的错觉,但这也不妨他心底重燃「访问就此结束」的渴望,毕竟眼下已经有别鬼过来打扰,杜听夏是不是应该想起自己日理万机的总裁身份,实在不适合继续在小房间歌颂杜鸣春的美好?
杜听夏没有错过江之衡期盼的小眼神,不由得苦笑摇摇头,他想好好善待江之衡,在进来之前他明明告诉自己要点到即止,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失控了。
就像是恶魔在神父面前道出不容外传的真名,就像关在地牢的犯人在行刑之前重见阳光,当他看到江之衡问及杜鸣春的情况时,他只觉那架在他头顶的鐡链顿时化成灰烬,让他只想不顾一切把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全部倾泻而出。
可眼前的不是杜鸣春,眼前的是江之衡。
他的杜鸣春,不在这里。
杜听夏剎那觉得连空气也带上苦涩的味道,他不敢再看江之衡,侧开脸想找些话题来转移自己的狼狈,可任他在脑子翻箱倒箧也找不出点什么,到最后他只能重回老本行宣扬鸣春教。
再说,他和江之衡,本来就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
☆、爱情(二)
「……哎呀,原来已经是夜晚,抱歉,说得太入神一时忘了时间。」杜听夏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老早在这二十年内锻炼出在各种环境下谈笑风生的技能,区区一个小记者怎能看穿自己。
果然,心一乱,智商也跟着乱起来。
「不、不会。」江之衡正如杜听夏所想,不但没有发现半点不对劲,听到对方言语之间有意结束,满心只想送这尊大佛离开,若是现在跟他说脱光原地转三圈杜听夏就会离閇,他绝对会马上解开扣子。
「之衡你辛苦了,今晚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不用跟我去公司了,需要什么就跟阿西说。」杜听夏嘴角微微勾起,江之衡完全藏不住表情,脸上那巴不得他赶紧走的渴望,已超越暗示变成明示。
杜鸣春可不会这样,他就是温柔得来带着淡淡的拒人于外,看似温柔的性子,其实除了自己着紧的人外,其他人他从来不真正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