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追媳妇[重生](93)
就因这一句承诺,小小的年龄便谙心机,装无知,邻里八荒谁人不知汝阳王府家的世子调皮捣蛋又仗着身份蛮狠不饶人。
夜深人静时,却也会因为下人几句嘴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咬着手指默默地哭,母妃端着蜡烛悄悄走进来唤他,他便一把扔了被子,偷偷擦去眼泪,笑着钻进他母妃的怀里,嘴硬说自己怕黑。
那是老王爷第一次看见明明白日里还活蹦乱跳的陆绥,在他不知道的夜晚瑟缩成一团,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嘴硬地不承认自己的软弱。
陆绥还是个孩子,只是生在了皇家,他没办法活的像个孩子。
王妃遇刺身亡后,陆绥一夜之间被迫成长,明明才九岁,眼神却冰冷得像是一个没有心的杀手。跪在他面前请求让自己上战场的时候,老王爷就在想,他该怎么办才好。
他答应了他的烟儿,会像宠她一样宠着她的小绥儿,不会逼她的小绥儿做不情愿的事。可如果是陆绥亲自要求的,他该怎么办。
“绥儿,你应该明白的,温庭弈于你不过是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陆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听到他的爹亲口说出这句话,还是骇得猛然抬起了头。
“让你娶温庭弈不是皇上的意思,是本王与太后一手商议的,文南两氏有意卷王府入局,我和你皇奶奶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这一场婚事本就是暂解燃眉之急,本王当时便想若你不喜,待王府安定便还你自由身,也放过温庭弈。”
原是一场骗局,怪不得急匆匆让他从西北战场上脱身回京,甫一回京便是一纸婚书迎头砸下,片刻喘息和思考的机会也不给他。
可是为什么要瞒着他,让他上一世怀着怨恨和怨怼冷落了珩萧整整三年,毁了珩萧的一颗真心,让他在后院疾病缠身孤身面对。
本就是一场无情局,却伤了他的有情人,害他上一世和珩萧离心离德,同心而离居,忧伤而终亡。
陆绥苦笑一声,勾唇讽刺道:“父王难道从未考虑过珩萧的意愿,从未考虑过儿臣的意愿吗……珩萧那般惊才绝艳,怎会猜不透你们的心思。”
“可他却还愿意嫁给儿臣,即便儿臣当日混账,一杆银枪杀到侯府险些要了他的命,他也从未怨过儿臣。”
“儿臣不过用了一个花房,却要了他的爵位,要了他的清誉,要了他的仕途,还要了他与世无争的往后余生……可父王却告诉儿臣,珩萧不过是儿臣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陆绥紧咬牙关,手指紧紧攥住,指甲都深陷在了肉里才能用这点疼痛告诉自己。
他的珩萧所受的,又岂止是这一星半点啊……
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一腔情深尽是错付,该是多么心伤若死,却还在那年,漫天的黄沙大漠中以命换命,命悬一线也不愿松开他的指尖。
老王爷闻言轻叹一口气,这般种种,兴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用情做的局,最终也套住了他的绥儿。
“母妃当年亡故,父王心痛欲以命相随,儿臣又何尝不是。若非当时有珩萧在儿臣身旁为伴,儿臣断不会活过那时。”
可暗卫所一入,他却将珩萧忘了一干二净。他获新生,却将珩萧留在了地狱煎熬。
陆绥眼帘低垂,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剩下的话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这次珩萧出事以来,儿臣昏迷了许久,反而将一切都想得通透了。儿臣的确想要王府安宁,父王安泰,可是儿臣这条命已经和珩萧系在了一起,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这次夜探大理寺,儿臣看着珩萧伤痕累累地躺在儿臣的怀里,突然就觉得于儿臣而言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珩萧能够陪在儿臣身边,千古罪名倾覆天下,儿臣在所不惜。”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陆绥知道老王爷已经懂了他守护珩萧的决心,往后也必定会明白他的做法。
陆绥朝着他母妃的灵位缓缓扣下一个响头,却没有很快起身,埋头闷声道:“儿臣想若是母妃在世,必然能够懂儿臣的决定。”
他说完这句话才从地上缓缓起身,并未同老王爷再多说一句,径直转身离开。
“绥儿。”
老王爷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陆绥脚步一顿身形微滞,缓缓停了下来。
“一旦做了决定,往后便是想反悔也没有机会了。你想清楚,自己隐忍多年难道真的要前功尽弃吗?”
陆绥眼睛不眨,也没有回神,只淡淡开口:“若是儿臣当真牺牲了珩萧,儿臣隐忍多年的意义又在何处?注定孤独终老,无人相依吗?百年之后,儿臣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王府,当真会满意吗?”
这一次,老王爷没有再开口阻拦他,目送着他离开后才缓缓走到王妃的灵位前,手轻轻抚过灵牌,柔声道:“烟儿,你看见绥儿了吗?”
他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头靠在灵台上,突然喃喃道:“本王兴许应该相信绥儿和珩萧,是时候将王府交给他们两个年轻人了。”
陆绥赶回红泥小筑的时候,温庭弈已经醒了。他披着狐裘坐在书桌前写下一封家书,又找了可靠的家丁帮他送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等着陆绥回来。
身上的寒气祛除了一部分,身上的伤竟然也没有以前那般疼痛,虽然偶有疲累,但是比起以前,精神的确好了许多。
屋子里的地龙烧的依旧旺盛,他想开窗透口气,下人却拦住他,耐心解释陆绥临走前特意叮嘱了不能让他受凉。温庭弈笑道陆绥小题大做,心里却是暖的。
陆绥走进屋子里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害怕饭菜凉了影响口感,就用白瓷碗扣着,温庭弈正单手撑着脑袋坐在桌边小憩。
陆绥害怕打扰到他,就小心翼翼地踮脚过去,不想方一靠近,温庭弈却是醒了。
“殿下回来了,快坐下吃饭吧。”
陆绥这才乖乖坐在他的身边,刚一坐下就抓着温庭弈的手嘘寒问暖,感觉到手中的温热,这才松了一口气:“听下人说你方才要开窗,正好让我逮着机会好好教导你。”
“殿下如今怎么这般小题大做,下人也是,这点小事也要告诉殿下。”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的嗔怪,多是温庭弈少有的小性子,陆绥却上了心。
他一脸正色地轻轻用手捻住温庭弈的下巴,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开口道:“珩萧的事对我而言从来不是小事。”
温庭弈一时怔愣住,被陆绥眼中的严肃和认真吸引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绥把人搂在怀里,手掌轻轻地拂过他的脊背,双眼却放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寿康宫里你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便让我明白,珩萧从来不明白我待你的心意。珩萧想的是刀光剑影只管朝你来,可我对你的情意不比你对我的少,你若是有事,你当真觉得我可以心安理得的苟活于世吗?”
怀里的人的身体一瞬间就僵硬了,陆绥这次却没有心疼,因为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变了,必须趁这次让珩萧打消些念头。
“在大理寺的牢房里身上还藏着自裁的东西,那天晚上若是我晚去一会,你是不是要让我在你的尸体面前自裁,随你而去?”
陆绥的话没说完,温庭弈就伸手堵住了他的嘴:“殿下别说了,别说了。”
陆绥不依他,自顾自地开口:“珩萧可知道,那时你倒在我怀里,我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却是欣慰,我平生不服天地不服君王,那一次却多谢老天没有将你从我身边带走。我看着你身上的伤口,就在想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总会受伤。”
“……这么多的伤口,我的珩萧该有多疼……”
脸颊上突然的温热湿润让温庭弈一阵错愕,再度抬头就见陆绥眼眶湿润,竟是在他面前哭了。
他的阿绥,竟然为他哭了。
温庭弈慌了,连忙开口:“殿下,一切都是臣的错,都怪臣自作主张让殿下担惊受怕,臣只求殿下莫要自责,臣愿受一切责罚。”
“的确是你的错,珩萧也的确该罚。”陆绥泄愤一般轻轻咬了咬温庭弈的耳朵,在他耳畔赌气地这样说道,可是话里这么说,他怎么舍得罚他,明明是一句狠话也舍不得对着他开口,生怕让敏感多疑的他受了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