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追媳妇[重生](29)
陆赋居住的小院比较偏僻,小院门口栽着两株梅树,此时花开正艳,遥遥看去,与雪色交相辉映。
两人一到院门口就见陆赋只穿着一件纯白的里衣,手握银剑正在院子里挥舞,长剑飒飒,足尖飞掠,掠起满地落雪。花小楼坐在一旁翘起一只二郎腿无所事事,陆邈则背靠一枝枯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赋。
看到陆邈,陆绥这才注意到这间院子的下人都被撤走了,怪不得他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
陆绥刚打算迈步,温庭弈却拉住了他,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再多观察一会。两人于是躲在了月门后,静静听着院中的动静。
花小楼扒好一枚荔枝就给陆邈嘴边递去,陆邈不张嘴他就不撤手,非得看着陆邈张嘴吃了,这才眉飞色舞地收手继续剥弄下一颗。
陆邈一边三下两下吞下荔枝,一边回头去看陆赋的招式,时不时指点两句。
“手腕用力,手臂放平,胳膊不能打颤。”一句话说完,陆赋转身之间重心不稳,胳膊一软,手上的剑就飞了出去,被陆邈眼疾手快地飞身夺过。
陆邈夺过银剑,一个回手将其立于身侧,这才行礼道:“属下失礼。”
陆赋赞叹于他的好身手,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完成了方才一套行云流水堪称精彩的动作,半晌才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道:“是陆赋愚钝。”
陆赋的母妃是先太子妃姚妃,年轻时亦曾是名动京师的豪门贵女,闺中典范,不仅容貌倾城,仙姿卓越,与先太子陆丹更是伉俪情深,令人艳羡。
陆赋的容貌更多地继承了其母,眉眼之间依稀可窥见当年的姚妃玉貌。他儒雅清秀,泛着淡淡书卷气。让人很难将他与舞刀弄枪联系到一起。
花小楼帮陆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陆赋接过茶杯饮下,觉得喉咙里舒服了些,这才开口道:“今日一早便劳烦两位指点,陆赋感激不尽!”说完微微作揖,恭敬地朝陆邈行了一礼。
陆赋毕竟还是少年模样,眉眼还未长开,只是眼中的锐利与冷峻却不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所应当具有的。
陆绥躲在暗处看着眼前这个六年不曾见过的小侄子,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好像前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还是一个锦衣玉冠,贵气横溢的翩翩少年,一眨眼就是六年匆匆而过,少年也早已历尽千帆,连笑容都多了些说不出的苦涩。
“赋儿!”陆绥抬脚迈出步子,唤了一声院中的少年。陆赋闻声回头,一看见陆绥神色微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最终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叔叔。”
陆绥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样,身子可有不舒服?”
陆赋摇了摇头:“赋儿一切安好,小叔叔不必挂心。”他说完话,在一旁石桌边坐着剥荔枝的花小楼斜斜瞟了陆绥一眼,道:“有我在能有什么事,多费口舌。”
花小楼讽刺的话还没说完,张嘴就被陆邈扔进来一颗荔枝,转头不解地看他,却见陆邈什么也没说,只专心低头摆弄手中的荔枝。
花小楼又转头看了看陆绥,勉强咽下自己肚子里一大串挖苦讽刺陆绥的话,一边嚼着嘴里的一边开口称赞:“四哥剥的荔枝好甜。”
陆绥懒得搭理花小楼,揽着温庭弈打算对陆赋介绍,只是一个小婶婶怎么也说不出口。还是温庭弈自己开口:“赋儿日后可唤我公子,不过一个称呼,不必介怀。”
陆赋双手作揖,依言唤了他一声公子。
众人拾阶而上步入高台之上的石亭中,石亭内铺着虎皮毯子,燃烧着金丝暖炭,温暖舒适。温庭弈身上披着带帽的的雪白狐裘,进了石亭却也不打算脱下。
花小楼面带疑惑问道:“温哥,进了这里,你怎么也不脱去狐裘?”
温庭弈的脖子上满是陆绥昨晚的杰作,方才没有注意已经让叶宝璋笑话了,此刻还有陆赋在场,让他怎么好意思脱下狐裘。
陆绥一想起这一茬就回想起昨夜的光景,知道自家媳妇脸皮薄,连忙开口解释道:“珩萧天生体寒受不得凉。”
花小楼没多想,只点点头道:“那过会我替温哥把把脉,开副方子仔细调理。”
温庭弈略微点点头,扶着陆绥的胳膊缓缓坐了下来。谁想屁股一挨石凳当即痛得皱起了眉头。花小楼瞥见他这个反应,忽然福至心灵什么都明白了。
陆绥坐在温庭弈身边,一只手背后悄悄替他揉揉腰,开口问道:“赋儿,这六年你究竟在何处,为何我和你皇姑四处寻找却探不到你一丁半点的消息。”
陆赋面露痛色,似乎并不大愿意想起这段沉重的往事,犹豫了半晌还是缓缓开口。
“当年父皇遭人陷害,事发当晚他本欲进宫向皇爷爷解释,谁想那天晚上突然有一帮刺客来势汹汹杀进了东宫,当晚又正巧禁军营的人休值,东宫正门被封,我们递不出去消息,只能困在东宫里等着被这帮人杀害。”
他讲话的语调平平淡淡,似乎说的这件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陆绥听得心头一紧,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年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不过,事情可完全不是陆赋口中的样子。
太子丹与乱党勾结意图不轨,罪行揭露后畏惧罪责,故于东宫自焚而亡。东宫的一把火整整烧了一夜,将什么东西都毁得一干二净。从此以后世间多了个谋逆的太子,少了个应该公布天下的真相。
娴皇后病故多年,不论当年多么情深义重,死后都化云烟散。祈帝另立南氏为后,宠文氏,太子后期不得圣宠,又无母族势力,哪怕被冤致死,也不过换来大殿上的九五之尊一句没有感情的“厚葬了吧。”
陆绥胸中气海翻涌,捏着茶杯的手不住使力,眼看茶杯就要在他手中崩裂时,温庭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冰凉的感觉顺着指间传来,让他稍稍清醒。
陆绥静了静心,平缓语气问到:“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陆赋垂落眼帘,轻声道:“我被人刺了一刀却侥幸没死,等到刺客都走了才从地上爬起来偷偷溜出了东宫。”
陆赋轻描淡写两句话,其中的心酸又有谁人能够理解。东宫遇难时他才年仅七岁,也许当天早上还拉着母妃的手让她陪自己用早膳,扯着父亲的衣摆让他抽问自己今日的功课。
谁想一夕之间,就是家破人亡,生离死别。
那一夜的火光冲天,陆赋摇摇晃晃从地上起来,他看见了倒在地上横七竖八地尸体,也看见了姿容绝色的母妃鬓发凌乱,珠钗散地,她眼神逐渐涣散,临死却还固执地朝他伸手,无声说道:“赋儿,快跑,活下去啊……”
她的眼角挂着血泪,看着他待在原地,吊着一口气不断地冲他喊道:“快跑啊,活下去啊……”
六年以来,这一幕几乎日日都在折磨着陆赋,母妃的那句活下去成了他余生唯一的目标。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可以忍。
“我逃出东宫后知道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我没死,因此连夜逃出了京城,但也不敢离京城太远,于是就隐姓埋名蜗居在了京城旁边的小山村。除了日常所需会出门,其他时间我都会待在村子里。”
他顿了一顿,突然皱了皱眉头道:“其实这六年以来,我一直觉得有人知晓我的行踪,并且一直在帮我。但凡我缺少什么,隔日都会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发现。起初我以为是村子里的人见我可怜才接济我。”
“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并不希望我知道他是谁。我曾经守了几夜等他,他却不来了,等我放松警惕,他就又会偷偷送来我所需的一应物品。”
温庭弈闻言,突然问道:“你一直都在长安附近,那又为何会出现在千金坊?”
陆赋闻言,不经意间蹙了蹙眉,这才答道:“是两个月前,那人突然放下一张字条要我动身去蜀州,说会遇到你们。我起初不信,可没过几日那人又开始催促,我担心对方有诈,但也不敢继续留在村庄。刚打算离开,就被人绑到了千金坊。”
温庭弈闻言点了点头,抬手端起桌子上的茶,刚放到嘴边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六年以来都没有陆赋的行踪,这一段时间才突然知道陆赋身在千金坊。若按照陆赋口中说的,那么他之前的猜测就能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