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追媳妇[重生](124)
“没有什么比手足至亲的背叛更磨人,对普通人尚且如此,对皇帝则更是。皇家本就亲情寡淡同室操戈,祈帝看似处处针对王府,可是实际上他并不会真的让王府倒台,他忌惮王府的兵权,却也不敢将兵权彻底收回。”
“因为他其实私心里也明白,汝阳王毕竟是他的亲胞弟,流的是一脉的血。他既想逼死王府,又不敢逼死王府,因为这普天下,他的血脉至亲就只剩下王府一脉了。”
话说到这里陆绥突然停住了嘴。
屋外的风忽的就大了,冷风顺着未关紧的门缝钻了进来,床前摇曳的轻纱被风吹的四散,整个屋子里沉重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一室寂静,针落可闻。
叶宝璋单手扶额,半晌后忽然低低沉沉地笑了。
陆绥就着他的笑声缓缓起身,抬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微乱的领口,又将袖口折叠齐整,挑了挑眉道:“按理说皇帝和王府斗了这么多年,不会如此心急地想要王府落难,让我猜猜看,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狗急跳墙呢?一定是有人故意误导。”
“后宫有一个文妃在枕边吹着耳边风,前朝有一个捧着皇帝尊荣的蜀王殿下装傻充愣地不经意透露两三句,皇帝心一乱,自然觉得王府留不得了。”
“若我猜的不错,文妃和宜嫔都在为你办事,所以不仅宜嫔是西北戎族人,文妃也是。现如今南氏落败,皇帝重病,陆巡监国佐政,你若是想要替你父王洗清冤屈轻而易举,但是你没有。”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陷我于不义,口口声声为我好,不过是为你谋一个台阶下。一旦我举兵谋反,你一定会打着勤王的名号顺势而起。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陆氏的江山和贤明的名声你都要,你想踩着我的白骨往上走,我若不是大逆不道又如何显得你匡扶正义。”
陆绥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沉沉问道:“我说的对吗,大智若愚的蜀王殿下?”
屋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屋内一灯如豆,陆绥低垂眉眼,眼睫处仿佛盛了一捧流转的烛火,明冽炙热。
陆绥说的时候有多痛快,现如今就有多么心痛。
伤人的话就像是一把短刀,扎伤叶宝璋的同时也让他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当他开始用最坏的恶意去猜测叶宝璋的意图,这一切都诡异地解释通了。
他的小叶子终归是变了。
他们终于走到了兵戎相见的这一步,背对着彼此义无反顾地越走越远,无法停留。
叶宝璋的沉默其实没有必要,因为陆绥已经不在乎了。当一个人连在乎这种情绪也不愿意施舍的时候,一切的解释和辩白都会显得那么无力和苍白。
不过就是归咎为一个字:不重要了。
陆绥重视的是当年那个黏在自己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央求自己保护他的叶宝璋,而不是眼前这个说话真真假假让人捉摸不透的蜀王殿下。
“你猜的一点都没错。”叶宝璋大概也是明白了陆绥的想法,索性不再继续争辩,说话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他缓缓从地上起身,再抬头的时候方才那些崩溃的神色早已不见半分踪影,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改变,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拍了拍手和身上沾染的灰尘,迎着陆绥的目光道:“你说的都对,这些全部都是我这近十年以来每天都在重复筹划的事情。我每一天都在盼望着你早点长大,盼望你的兵权越来越大,盼望你除了王府外的其他软肋。”
“果然。”
他微微扬起巴掌大的小脸,露出一对略尖的小虎牙:“从见到温庭弈的那一眼我就知道,哥,你沦陷了,你有软肋了。”
“所以,如今是我赢了。”
所谓无情无心则无所匹敌。
无情无心,无欲则刚。
“哥,如果你能无情一点我还真的没办法牵制你,但是错在你太把王府和温庭弈放在心上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样优柔寡断,注定要被我玩弄的。”
陆绥听着他略微有些洋洋得意的话,突然猝不及防地反问了一句,当即让叶宝璋哑口无言,僵住了身形。
“那么你呢,宝璋,你真的放得下宜嫔的死吗?你真的放得下你对我,对王府所作下的一切吗?”
“你扪心自问,午夜梦回时你可曾真的无心无情,无欲则刚。”
叶宝璋微微一滞,像是被陆绥的这句话烫伤,不自察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陆绥的一声叹息,带着一句语重心长的话轻飘飘地传来。
陆绥无奈的话在他的心里扎了根,想要动摇他的一切。
“宝璋,回头吧。”
回头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叶宝璋苦笑一声,朝他递出了那张纸条,勾唇苦笑道:“哥,我回不了头了。”
视线停留在那张字条上的一刹那,陆绥明显变了脸色,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叶宝璋。
叶宝璋缓缓闭上了眼,叹了口气道:“你的小白兔不太听话,怨不得我们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阵劲风朝着面门袭来,叶宝璋动也不动地等着陆绥的拳头,只是等了半晌也没有意料中的疼痛。
陆绥在最后关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咬碎一口银牙,勉强逼迫自己收回拳头,声音带着隐忍的滔天怒火:“他若是出事,我要你们的命!”
说罢一脚瞪开了挡路的屏风,径直破门而出。
等到陆绥走后,叶宝璋才缓缓蹲下身子,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双手环住自己。他微红了眼眶,身体还在微微发着抖。
“哥,你快去……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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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皇宫,文妃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剥葡萄,陆巡则在离他不远处的书桌前伏案动笔。
殿中的宫人都被支走,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各顾各的,彼此默契地沉默着。
狼毫笔饱蘸浓黑的墨汁在明黄的圣旨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末了陆巡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扭了扭脖子,呼出一口气吹干字迹,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张金贵的圣旨,躬身走到文妃的面前。
文妃小嘴刚吞下一颗京紫的葡萄,凤眸流转,懒懒地伸手接过圣旨大致扫了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皇儿拟的旨意很好,可以颁布下去了。”
陆巡躬身应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文妃摆摆手,道:“你我母子之间何须客气,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是。”
陆巡点了点头,将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母妃,我们好不容易才从温庭弈那里得到一张圣旨,为何母妃不用来帮皇儿谋位,反而要用到虎威将军的身上。”
这一段时间皇帝虽然重病到无力督促朝政,只好放权于陆巡,但是却从来没有告诉陆巡传国玉玺置身何地。这些时日陆巡所做的每一个批示还是需要祈帝点头批准才可以往下传达,这让他总觉得束手束脚的。
祈帝的心思一直都不明确,虽说现在皇子只剩下他一个人,但是祈帝一直久久没有立自己为太子。太子不在自己囊中,陆巡的心总是不能平稳地落下。
如今手上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自己动手的无字诏书,母妃却要他动笔颁布诏令讨伐虎威将军府,这怎么看都让陆巡有些不解。
文妃摇着手中的团扇,莞尔一笑:“皇儿莫要慌,为今之计我们只需要揽权即可,皇位必定是你的。”
“陆绥毕竟有天鹰营的兵力,虽然现在已经被阿芙蓉耗空了大半,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鹰营一向战斗力强悍,我们不得不防。与其将兵权放在别人手里,倒不如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安心。”
如此一说,陆巡算是明白过来了。
他了然地点头道:“所以母妃看上了虎威将军手里的那一份兵权,想要让它为我们所用?”
“不愧是我儿,当真聪慧,一点就通。”文妃有所感慨地说道,“蜀王那个家伙终归是有些不靠谱,我们不能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他的身上。”
文妃一手掩唇打了个轻飘飘的呵欠,柔声问道:“金龙殿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温庭弈可是死透了?”
陆巡看了看左右,轻轻走上前,附耳在文妃耳边说了些什么。文妃转了转眼珠子,眼里都是精明的光。
她缓缓勾唇:“如此也好,传出去,就说温庭弈私藏圣品,现已伏诛,一定要让汝阳王府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尤其是陆绥,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