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7)
“哪有这样做事的。”
“上来就表白,说自己是隔壁班谁谁,喜欢我,想和我谈恋爱。”他长眉一皱,有些无语:“人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答应。”
“我班里也有两对在偷偷恋爱,”霍鹿扒着饭道:“还以为我们老师没看见,就差上课的时候隔着桌子牵手了。”
“哦对,”她掏出手机,往他手机里发了条粤菜馆地址:“这周五咱爸过生日,你记得来啊,晚上八点别迟到。”
裴灼给她看自己先前在淘宝下的单:“带按摩的洗脚桶,怎么样?”
霍鹿表情一滞:“我买的也是这款,今天都到了。”
裴灼深表遗憾:“你可以送霍姨。”
“那让老爷子换着洗,”霍鹿一脸严肃:“哪有一样礼送两个人的道理,我妈都是去小区对街那美容馆,压根不用这个。”
正聊着天,陆凛发消息过来了。
「裴老师,谢谢。」
裴灼望着手机屏幕一笑,没回他。
霍鹿瞧见他那样子,不用看都知道是陆大帅哥发消息来了:“聊什么呢?”
“没聊,客气了一句而已。”裴灼把手机放到一边:“你慢点吃,急什么。”
霍鹿眨了眨眼,想问没开口。
裴灼知道她脑子里都转悠着什么,抿了口茶道:“上回跟他吃饭挺开心,你给的那几个话题很有用。”
“好事啊,你再接再厉。”霍鹿感觉有希望:“趁火打铁,趁胜追击,趁热吃干净。”
“该冷冷。”裴灼摇了摇头:“太近不好。”
放风筝还得松一松线,急什么。
连着四五天,裴灼都没更新朋友圈。
他安心上课,按时下班,回了家带着狗到处遛弯,心情好就一个人去看电影,看完乘着月色散步回家。
也不和陆凛多聊一句工作之外的话。
他照例会在下午时给同事们分一圈小点心,有时候是自己亲手做的牛轧糖,有时候是随手买的枸杞干,见者有份,谁都不少。
办公室气氛特好,连陈主任见到裴灼都满脸是笑。
工作状态和私人状态分清楚的好处就是,时间都归自己控制,连家长也没法见缝插针的在半夜骚扰。
裴灼日子过得清净放松,陆凛反而有些在意。
这段时间语文组在做专题设计,应付市里头的检查和评优。
事情一多,心里反而闲。
他回家时停了车,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又把手机拿出来,点开那张笑吟吟的头像,看他最近的动态。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陆凛握着手机静静地坐了一会,任由高处的橙色灯光落在自己身上。
最近都没怎么和裴老师聊天,有时候抬头看他,一直在做文档出卷子。
刚成了朋友,怎么还好像有些疏远。
他按了按眉心,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自己好像对这个同事有些太关注了。
手机屏又亮了起来,是语文组长的短信。
「周五最后一节课你找人换换,咱陪领导吃个饭。」
陆凛靠着车窗没有动,半晌才回了个好。
他第一反应是找裴老师换。
指尖一滑,就又回到先前的聊天框上。
自己道了句谢,到现在都没有回。
男人垂眸想了想,决定明天再找他当面说这件事。
就当欠他一个人情,下次还。
裴灼周三穿的是一身深蓝配银色。
他又瘦又白,配上深蓝色外套更显得气色很好。
一进办公室,张姐就捧着保温杯打趣:“这是刚从米兰时装周回来吧?”
陆凛抬眼望向他,刚好和他视线交汇。
一双眼眸温润含笑,看的他心里动了一下。
“裴老师,”陆凛站起身,声音没什么起伏:“周五能换一下课么?临时有点事。”
裴灼周五也有事,就算没事也打算拒绝他。
先冷几天,冷完了再慢慢点火。
“抱歉啊,我晚上有约,您找赵老师问问?”
陆凛目光一定,低低嗯了一声。
裴灼坐定,开了电脑继续写教学心得汇报,旁边张姐过来给保温杯续开水,晃悠着问了一句:“裴小帅哥这是跟谁谈恋爱啦?”
裴灼一笑,也没回答她。
陆凛的心里沉了两分。
英语课上完是语文课,大伙儿还沉浸在裴老师讲的笑话里,笑着拿英文俚语乱放炮。
陆凛沉着脸走进来,气场不加束缚的尽数散开,连气温都跟着降了下来。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像是往空气里扔了一圈刀子。
学生们一秒噤声,下意识地把书本水杯摆的整整齐齐,零食也全收了回去。
陆长官今儿明显是心情不好,谁没眼力见儿谁撞枪口。
“背书,从这条开始。”
第一个学生刚好没预习,背两三个字就接不上,只能硬着头皮罚站。
后头接二连三的跟着背,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
裴灼走时在窗旁望了一眼,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第6章
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陆凛不深想,只当是因为学生们太闹腾纪律差。
他讲完课,学生们躲在课本后头偷着瞄他,下课了都只敢偷偷地吃零食。
陆凛闻着辣条的味儿了,也没抬头眼神警告,作业布置完就回了办公室,听着老师们的闲聊继续写教案。
做老师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早上刚进办公室,一眨眼就晚自习结束,学生们玩着手机边聊边走,银色的光亮散落在楼梯上下,像纷飞的鸟。
回家的时候,时间又过得很慢。
陆凛住在四环,开车回去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夜里一个人开车自高架上往回走,就像在穿越一片灯海映着的无人森林。
世界开阔明亮,只有心里孤寂。
遇到裴老师以后,陆凛下班时渐渐开始想一些事情,不再望着红灯发呆。
一开始只是记着,班上来了一位新老师,要多关照一些。
后来会回想他朋友圈里拍的那些照片。
卷着尾巴舔水龙头的流浪猫,学校北边天际有一大片灿烂至极的火烧云。
等一顿饭吃完,他知道了裴老师也喜欢话剧和音乐剧,心里放松了一些。
好像这片森林里,远处也是有同路人的。
连着一个月养成了习惯,忽然又断了。
裴老师最近日子很充实,不发朋友圈。
这个刚认识的朋友离他有些远,影子都有些瞧不见。
陆凛握着方向盘望着红灯,灯变绿了还在发呆。
后面的车等了一会,不耐烦的按了几声喇叭。
他回过神,继续往前开。
住处不大,一居室五十平。
屋子里昏暗一片,隐约能听见楼上租户电视剧的对白。
门口放着的咖啡杯一直放到现在,暗褐色浸的深了些,像是一圈伤口。
陆凛按下开关,灯没亮。
他在黑暗中有些茫然的想了一会。
哦,上个星期忙着跟课题,电费没交。
男人在月光下放了包,放任自己陷在了沙发里。
手边就是一个相框,里面框着一家三口。
青年的那一部分被撕掉过,后来用透明胶粘了回去,和父母身边隔着一条裂纹,一直没有拼好。
他借着冷光看了眼相框,半晌没动。
除了工作之外,其他的不值一提,也不该碰。
电话突然响了。
“陆哥,我小黄啊,”电话里小年轻笨手笨脚的哄着孩子,远处妻子在和婆婆说笑:“你最近还好伐?”
“还好。”
“陆哥明天要大降温了啊,你注意着点,别感冒,”小黄抱着娃手里还捏了个花铃铛,哭笑不得道:“这种话都该你女朋友关怀来着,我是瞧见你最近忙的脚不沾地,怕咱一班顶梁柱累跪了。”
电话那头的烟火气很足,热闹的让陆凛几乎能看到画面。
小孩呀呀了两声,奶声奶气的还不会说话。
“谢谢。”陆凛不太会回应这种热情,想了想重复了一遍:“谢谢。”
“你看我当了奶爸以后,天天急着回家买菜做饭,也没时间拉你出去喝酒。”小黄拿肩膀顶着电话,双手抱着娃晃来晃去:“没碰着合适的人,不谈恋爱也没啥,就多多交朋友呗,别成天自己闷着。”
“就这,我媳妇催我洗尿布去,先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