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是肯定不能告诉陈伯的。
陈伯又开始担心吃的不好,当然,陈伯聪明极了,他觉得你吃的不健康不会问你是不是吃咸了,吃油了,只会追着问你要不要喝点热茶,然后再弄一杯加了东西的茶过来。
顾栩撑着玄关换鞋,也不知道陈伯发现了什么,一夜之间把他的鞋子全给换成软底宽松的休闲鞋了,好几双都大了一码,刚穿进去走起来别提多别扭了,几乎蹭着地面移动,这会儿脚肿倒反而需要扒下来了。
陈蒙心思细,其实二十几年来,并没有人这样细致温和的对过自己,曾介于温屿的关系,他的确不喜欢陈蒙。可顾栩贪心呀,哪有人能真正拒绝对自己好的人呢,更何况,就他目前这个状况,他对任何事物也不再抱有特别情绪,倒反而周身轻松了起来。
陈蒙注视着他换鞋,略浮肿的脚上没有紫色纹路,陈蒙欣慰的笑了笑。
“谢谢你,陈伯。”
陈蒙连忙摆摆手“我不会挑的,是江先生按你喜欢的店买的。”
顾栩意外的挑挑眉,他喝了些酒,没有不适,只觉得心情好,浑身暖暖的很舒服,他朝二楼望了望,江崇律手插在口袋正站在拐角的平台上,倒像是在等他。
陈伯拍拍他“我用保温杯倒了水,你带上去,早些洗漱吧。”
顾栩拿着杯子却不敢跟着走太近,他担心身上有酒味,跟着江崇律进了房间就先去洗漱了。
衣服匆忙的挂在架子上,歪斜的上衣口袋有一张未检的演奏会的票,江崇律捡起来细看,又好好的放了回去,顺带把衣服也挂的端正了。
顾栩今天的活动量有些大,松懈下来就格外疲惫,江崇律不在家的时候他很少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浴室把每根头发都擦的很干再出门,倒不是怕挨骂,江崇律最近看他眼神有点怪,顾栩生怕他又以为自己在博关注。
顾栩早就很不想博关注了,他觉得现状就很好,江崇律能每天乖乖的又温和的已经足够了。
他关了自己这一侧的灯,陷进被子里的那一刻就差不多要睡了过去,半晌听见被子发出的摩擦声,他没在意,但当江崇律的身体向他靠近,一只手臂揽住他的腰时,顾栩几乎立刻清醒了。
半侧暖光照依稀照的清脸庞,江崇律在吻他的耳垂,吻他的侧脸,沿着后颈的曲线向下亲吻。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顾栩心脏重重的跳着,一声一声,完全盖不住江崇律的喘息。
“….要做吗。”
略哑的嗓音在暧昧的空气中有些单薄。江崇律停了下来,揽着顾栩,挨着他躺着,长长的呼了口气。“不做。”
顾栩闭了闭眼睛,超速的心跳却不甘于平静,他转了个身,江崇律另只手抬起遮住额头,闭着眼正试图平静呼吸,不甚明亮的半边昏黄把他一张被万物宠爱的脸映的熠熠生动,很难对这张脸的喘息平静热血,于是顾栩从他的嘴角吻了回去。
喜欢他的嘴唇,很喜欢。
江崇律陡然睁眼,抓着顾栩的手用了力道,几秒后又历经百转千回的挣扎一样重新加大了力道,面前的这张脸,闭着眼睛也是他喜欢的形状,这人长着从头到家各个地方都恰到好处的欢喜,即是妖魔,也是债。等他睁开那双眼。等他开始笑成弯月,等他扬起头,露出完美的下颌线条,等他开始发出声音。江崇律明白,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会变成浩瀚宇宙里,脱轨的行星。
他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轨迹,他会有自己的恒星,恒星长了顾栩的眼睛,是顾栩的声音,笑起来会发光,比月亮还要亮。
顾栩费力的喘息,更重的是震耳欲聋的心跳,他在规律无常的节奏里不断迷失,又不断聚焦,直到他不再有力气,只能抱住江崇律的脖子,看得清他脖颈每一根因为用力而膨胀的青筋,顾栩抚摸他的颈,他的发,吻他紧抿的唇,尝他辛劳的汗。
他实在是乏力极了。
江崇律在极度克制的喘息里问他“顾栩,你最喜欢什么,你最想要什么。”
彼时顾栩望着他的眼睛,那眼睛也许在等他的主人早已确定过得答案,但顾栩没有说。
喜欢太肤浅了,即使他从不喜欢世间万物,也仍觉得这是个浅薄且放荡的词,水性杨花,人尽可用,配不上他。
“极光,我喜欢极光,想去冰岛看极光,去芬兰看北极光。”
顾栩太累了,温热的暖流会渗透粘膜,会融进毛细血管吗,会不会在某一组基因序列的微小组成里被记住。
江崇律把他抱起来往浴室走去,他疲倦的拎不起手臂把自己挂上去。江崇律难得体贴的低头来吻他的唇角。
“我爱你。”江崇律说。
顾栩闭着眼睛,也许是听到了,眼睑微微闪动却没有睁开。他疲惫极了,缩进温水中自动蜷了起来,温热的手掌在水中重重按在左侧心房,那里苦闷不堪,几秒之内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像要看热闹似的往那里冲过去,可这颗孤独心脏太脆弱了,像条被网住的鱼,跳的又重又小心,顾栩没有疼痛的感知,很想问问它,是你在疼吗?
第78章
从那场葬礼开始,江崇律以为顾栩会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在许止萦受伤后,他以为顾栩会闹一闹折腾折腾,就像最开始那样好叫自己多分点心,转移不了视线,甚至在等自己真的像表白一样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也以为顾栩会很开心的回应的,他明明没有睡着,但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被动的沉默让江崇律觉得有些失望,顾栩在身侧背对着他睡觉,睡得很熟,江崇律突然想到他后来再也没有在睡觉的时候不发出的声音的哭了,也没有再露出难过的表情。
夜晚是差劲的,容易受月亮潮汐的影响放大情绪,扩大感伤,又因为漆黑的时间太长,令人生出无端慌张,不仅如此,这潮湿浓稠的夜里一旦静默下去,江崇律慢慢的开始意识到他好像错过了很多时间。
没有问过顾栩为什么会哭,没有关心过哪里会痛,也没有向他解释过自己其实并没有喜欢别的人,他错过了很多合适的时间,那些他以为顾栩会问的,可现在他好像什么都不想知道了,想到这里,茫然的空虚让江崇律第一次觉得他也会需要安全感。
顾栩做了个梦,有些诡异的梦见了冷怡婷,是个太阳正在落山的傍晚,梦里他变成了幼小的孩童,不知道因为什么伤心的事情,哭的肆无忌惮。冷怡婷坐在家中阳台的遥遥椅上抱着他,温声的哄着他,逗他,看的顾栩很着急,虽然他梦里确认了好几遍冷怡婷抱的是真的自己,可她一遍遍的说“小羽别哭啊,不痛不痛拉。”又让上帝视觉的顾栩很不确定,像是偷窃了温屿的东西,梦里思维真单纯啊,明明被母亲抱着,他却只觉得慌张。
可还没等他惊疑惑过去,冷怡婷突然坐了起来,顾栩的视线里出现了雪白的小狗,蹦蹦哒哒讨好的蹭裤腿。小小的顾栩一下子就不哭了,顾栩的心跳却疯狂的开始加速,重的像老旧的洪钟到点的撞鸣,头晕目眩里,冷怡婷表情越变越冷,这次被扔下去的不是那只雪白漂亮的小狗,她怀中颤抖不停的孩子不再哭泣,小小的顾栩被腾空举在空中,他慌张恐惧的蹬着腿,害怕极了。
“妈妈,你掐的我好痛啊…”
“妈妈….我好害怕”
狞笑扭曲了原本温柔的脸。顾栩听到冷怡婷幽幽的开口道“因为妈妈爱你呀。”
那笑声伴着一阵剧烈尖锐的疼痛在瞬间刺进了心脏,高压密集的疼痛让他几乎断了呼吸,吸不进氧气,胸腔闷的他脑袋发晕,无力到几近窒息。顾栩根本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在温屿死后他再也没有对疼痛的感知,竟不知道,原来心脏疼是这种感觉。
江崇律震住了。
“顾栩...?”
他以为自己把顾栩压到了才呼吸不过来。可是却越看越不对劲,顾栩绷直僵硬的身体挣扎的很无力,一会儿缩起来一会儿又仰头压抑的喘息,他始终没醒来,脸色苍白,额发全湿,神色极度痛苦,发不出声音,整个人窝在自己的臂膀中。
“顾栩…顾栩??!”
江崇律下意识的去找药,慌忙中打翻了床头柜的水杯,翻开抽屉,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的药物,没有一个是江崇律认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