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依旧不想上学+番外(96)
……
由于实在太冷,动物的活动欲望减低,接下来的一周和谐宁静。
考试有所减少,自习变多,付罗迦在办公室坐到腰疼。借着打印资料的机会他又在网上买了一套室内装饰画。画的内容没什么新意,是梵高众多向日葵中的几朵。
这些沉甸甸的大脸盘花朵虽然不能让人从此幸福快乐,起码在拼命向看见它们的人暗示“你很幸福”“你很快乐”。
比较适合他妈。
周末他打扫了客厅,浇了花草,擦去家具上的灰尘,推开几个房间的窗户让雪后的阳光照了进来。
——家里没他想象中混乱,地上的脏污早被收拾了,只有空气因为太久的禁锢显得混浊。
主卧的墙壁实在过于空荡了,应该有些装饰,不然会像一间病房。
“她回来的时候,我会跟你一起。”许之枔在进入他时附在他耳边说,“可以吗?”
他那时只顾得上点头。停下来休息时他的视线越过许之枔的肩膀,看见书柜第三层上的一排证书和奖状,还有一个特别的话筒形状的奖杯。
它们被摆得太整齐了。他把这些放在今天微不足道的荣誉证明拿回家后就不再关心去向,而这里的收藏却十分完整。
“我还是……”害怕,惶恐,烦躁,不知所措。但这些都在忍受范围之内。
他只有再次指望爸爸说的——一切都会过去。
无论如何,我不会再改变什么。他这么想,然后把许之枔抱得更紧。
这时候冷的只是外面。
另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是办公室,空调的热风时常吹得他面色酡红。许之枔进办公室——从考了那个全县第四开始他就被陈锋强制要求每日向各科老师请教问题——看见他,老是喜欢在没人注意时突然帮他手动冰镇一下。
叶老师因为作文卷面上过分的涂画痕迹批评他了好几次,他于是不再在办公室写英语作文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隐隐感觉叶老师知道了什么,但她始终没捅破窗户纸,他自然也就若无其事。
他不在乎叶老师怎么想,这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她好像也不会因为知道某件事而改变对他的态度。
有可能是因为他明显提高的语文成绩。总之她暂时对一切保持了沉默。
付罗迦在心底希望最好他妈回来后也是这样,虽然这明显不可能。
圣诞节快到了。学校千方百计打压学生尤其是高三生对这舶来品的热情,可惜事与愿违。
毕竟圣诞在本土有个“情人节”的意味。礼物贺卡肆无忌惮地盖住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刚在作文纸里填“理想是灯”的笔又在粉色信笺上写“只有我懂你的脆弱”。
付罗迦对此没什么兴趣。平安夜是星期三,他在宿舍平平静静睡了一晚——第二天还要考一天试。
直到他桌子上也出现了一个嫩粉嫩粉的信封,上面写:“转交给许之枔”。
第96章 第 96 章
很蹊跷。付罗迦想。他用两根指头夹起信封,面无表情环视教室一周,还特别注意了李鑫所在的那个角落。
——暂时没发现有谁可疑。
可能性有很多种。他不太想在这种事上花太多时间思考——反正封口不是用胶水粘住的,只是很简单地插在纸张的缝隙里。
于是他就用考语文和考数学的二十分钟间隙把这东西草草浏览了一遍。
看上去只是一个情思缱绻,且不怎么关注八卦流言的单纯女生在娓娓吐露心迹。
付罗迦心里一松,目光在“你的眉眼如云如烟”“你的声音如鸣玉飞泉”“你左颊上的几颗细小的星子一样的碎斑”等等比较别致的形容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后照着原有的折痕把信纸叠了回去,塞到桌膛深处。
他原本以为考完数学他就能自然而然地把这封信忘了,等到猴年马月收拾桌子的时候才想起这事,再因为逾期太久而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它处理了。
然而信的硬纸封壳硌着压着它的书页就如同硌着他的食管一样,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再有数学压轴大题里怎么洛也洛不出结果的极限值一催化,他烦躁了。
“吃糖吗?”
许之枔右手成拳伸到他面前,每个指缝间都夹着一个棒棒糖。棒棒糖颜色各不相同,想必口味不一样。
“谁给的”差点脱口而出。他心不在焉地笑笑,抽走了中间纯白色的那只。
包装上说是青柠味,其实就是带点酸的糖精味。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许之枔疑惑。
他走着神想写情书那个女生是不是左右不分。“……没。”
一番犹豫后他还是把数学笔记本翻开,拎出了夹在后面几页的信,递给许之枔。
许之枔吓了一跳,一时没接,只是眼神突然炽热了起来。
付罗迦被他看得脸红起来,“……有人放我这儿了。”
温度断崖式下跌。
“哦。”许之枔拿了过去,看了眼封面上的字,随意放到一边。“她们怎么会想到让你转交……”
付罗迦敏锐地注意到了那个“们”字。“你不看?”
许之枔抬起一只手撑住下巴看着他,慢条斯理问:“是谁写的?”
付罗迦嘴比脑子快:“没落款。”
许之枔笑得趴倒下去。
“我不是故意要看……”他以手遮眼,没一会儿也笑了出来,“就顺手……”
“里面写了什么啊?”过了好久许之枔终于能说话了,“怎么夸我的?歌词还是诗,比喻还是夸张?”
“其实写得还行——”
“来,”许之枔总算把信展开,却举到了他的眼前。“你读给我听。”
“还是不了。”
“我想听。”许之枔眨眨眼。“乖,读一下。”
“……不了。”
许之枔埋头找了找,又在其他的一些地方抽出了差不多样式的纯色信封,然后把它们全部摊在桌面上。
付罗迦叹为观止。“只是圣诞节的?”
“这学期的全都在这儿了吧,我还没怎么扔。”许之枔说,“你知道的,我行情没以前好了。”
付罗迦莫名有些歉疚。
“你觉不觉得还差一封?”
“?”
许之枔笑眯眯的,“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写?”
“……你想要?我写不好。”
“我不介意你怎么写,用你作文里歌颂祖国的语气都可以。只要你写。”
“不至于那样……给我几天时间就好。下周一我再给你吧。”付罗迦声音放低。
许之枔又把信纸推给他。“那现在把这个读给我听。”
“……好。”
仔细一看发现写信人的字很漂亮,笔迹工整秀丽,只是内容实在是有些……
光是开头的称呼付罗迦就实在没法念出口。他于是跳过了第一行,清清嗓子:“你是……如此的特别,如此的唯一,我看见你的时候就如同看见了——你先别笑。”不然真的没法读完。
许之枔听到那一连串比喻句的时候终于喊了停。“你说她写得好?”
“……那倒也没有。”
“那是哪里不好?”
“没有实事求是。”他盯着许之枔的右半边脸说。
……
连续三天的大雪后天虽然晴了,室外仍旧滴水成冰,单凭冬季校服的厚度人根本无法久站。因此高二高一的跑操全部取消了,课间不时有这些年级的学生从高三教学区穿过。
有了这种直观的比较付罗迦才发现高三生的确是有些不一样的。一定要形容的话,高三教室明显笼罩着一层因为久置不动而积压下来的腐腥味。
这味道不光是由坐在里面的人散发出来的,还来自课桌上卷了边的书本纸页、装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饮品的茶杯、黑板边角已经无法擦干净的粉笔字迹和快被所有人忘了,日期数字停留在十几天以前的高考倒计时牌。
心情低落、神思困倦成为了常态,尤其是流感开始从教室一角开始蔓延之后。
最初在叶老师讲题时干咳不断的只有一个人,过了小半天挨在一起的五六个人都开始擤鼻涕了,最后整节晚自习教室里咳嗽声此起起伏。
付罗迦逃难似的搬去了办公室,在晚上因为鼻腔严重堵塞久久无法入睡后确认了自己的头痛并不是精神上的问题。
可有时身体上的问题之后接踵而来的恰恰就是精神上的问题。他的大脑好像在潜意识里把感冒当成了绝症对待,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提醒它自己其实能挨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