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否(41)
陆绅和宋濯站在一边,只看魏征背在身后的手转动两下掐了个诀,之后便有一阵风吹过,那些站的端端正正地精锐军瞬间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眼睛闭了起了,可就是只有一秒,他们又转瞬就恢复了之前的姿态。
只是若细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些将士的眼神和几秒钟之前的眼神不一样了。
多了迷茫疑惑,少了痛苦恐惧。
“我们怎么在这里?”
“是中了什么障眼法吗?”
“好像是,我记不太清了。”
“没有少人,也没有人受伤,所以,之前那些都是幻术吗?”
“什么幻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魏征施的法术并不会强制性让将士们彻底忘掉之前的记忆,他只是弱化了精锐军的记忆,让他们的记忆变得不真实,而对那些记忆越是排斥的人就会忘得越多。
所以,那个之前在山洞里被咬伤的士兵几乎已经没有了那一段记忆,而别人却或多或少都还记得一些。
至于宋濯和杜子仁对话的那一篇,魏征当然是从他们的记忆里彻底抹掉了。
没了阴兵,也没了桃源寨,更没了山洞和蝙蝠,三千精锐军继续往溪午山出发。
这一次,他们不过跟着指南针再走了一个时辰就出了那片山林,而他们面前就是陡峭险峻的山峰。
溪午山巅与白云相接,因是秋天,山上的树木有些已落了叶光秃秃的,有些顶着干黄的些许树叶呆呆的站着,少有几支松柏,依旧青翠如春夏。
往近了再走些,发现这山果然是没有人迹踏止的痕迹。
没有路,也没有能走出路的机会,几近垂直的山壁,哪怕只是在山脚望望,都瞬间有了失重感。
“将军,这怎么办?”周副将对一直看着这溪午山的陆绅问道,“即使是爬上勾也不能爬上这么高这么陡的山吧?”
陆绅回头看看站在他身后的宋濯和魏征,视线先是在宋濯身上短暂的逗留了几秒,随后才和魏征对视,“魏军师,你看?”
魏征嘴角得意的勾起笑意,先前走了几步,做出些高人的样子来。
“这山确实是不好登,但上这溪午山是军令,即是军令,别说爬山,就是这天,也是要攀一攀的。”
语毕,魏征啪的一声挥出袖子,只见在那青色袍子中钻出十数条铁锁链,那些链子直直贴着山壁蜿蜒而上,最后停在那山与云相接的地方。
第46章
魏征随后又放出了十数道锁链,做成了所谓的“人工全自动缆车”。
“人工全自动缆车”即为两条锁链组成一个索道,由士兵自行握着这两根锁链沿着索道徒步上山,虽然看着也没有很靠谱的样子,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办法。
三千精锐军随后分成十几队,依次向溪午山上爬。
宋濯这身子虚弱的很,看着那山他就头晕,再看看骄傲的好像成就了什么锦囊妙计的魏征,他就更晕了。
“要不然,你别上去了,我派一队人在山下保护你?”
宋濯虽然因为身体情况条件反射的对这俊峰犯怵,但他从未想过要打退堂鼓,甚至于,他还是非常想要以这凡人□□爬到那与天相接的山上看看的。
宋濯生来就在九霄天界,一千年来都未见过人类,更不知凡人是怎么生活生存的。
宋濯还是一个小仙君时,有凡人历劫修仙来到天界,对他们这等生来就拥有仙籍的小神仙很是不屑。
那时,宋濯就想,他虽是好运生在天界,但就算他生来为人,也一定会努力成神的。
后来,他历经十世,这对仙人来说并不算长的经历,更让他坚定了要做神的想法。
世人皆苦,唯他无牵无挂,他爱这世间纷扰,也爱每一个人,他想尽他所能守住这人间烟火,守住着喧嚣闹世。
这也是他一直不理解上一任酆都大帝的原因。
宋濯一直在想,也不知是什么人,竟然会让创世之神放弃仙籍轮回成人,只为和那人厮守纠缠。
他是没有经历过情情爱爱,可他以为,只有神尽职尽责的守住着世界,才有更多的人可有这情情爱爱。
如果神都去做人了,那这世间,又有谁可以来接受祈求,庇护世人呢?
他即生来为神,自是要一直为神的。
看看,就只说他身边站着的这陆绅,若没有神来渡,岂不是要千千万万年的为鬼孤寂吗?
“我肯定要上去啊!”宋濯转头一想又道,“不过为了不影响别人,我排在最后吧。”
就他那体力估计要三步一歇,就别让将士们嘲笑了。
“好。”陆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三千将士,十数条索道,每条索道排队的将士最少二百人。
宋濯找了最边上的一条索道,蹲到一边等别人依次上去,可没想到陆绅和魏征居然也跟着他蹲到了那里。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和陆绅作为一根索道的最后两人,陆绅强烈要求在他后面。
而魏征在他们隔壁的那条索道,也是最后一个。
宋濯一开始为了不丢人,卯足了劲的往上爬,可刚爬了一刻钟,他就感觉握着锁链的手心疼的要命,脚好像踩不到山壁上了,勉强踩到也使不上劲再往上爬,眼前的山壁有枯树枝和青青的绿苔,可他慢慢的也看不清它们了,只觉得眼前得景色都模糊成了一片,眼前成了一片绿色。
绿色。
绿色!
宋濯突然想起山洞里那群蝙蝠的眼睛和那个幻化成杜子仁的冒着绿光的贼人。
杜子仁好像说那人是神荼,对了,是神荼,他是东方鬼帝,是在混沌之初就跟随上任酆都大帝宛躬的创世神之一。
宋濯只觉得心脏越跳越快,呼吸也越来越艰难,一呼一吸之间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突然,宋濯眼前一黑,就要晕了过去。
还好陆绅在他身后扶着他,而魏征也在一旁偷偷的施了法,稳住了宋濯的身体,这才让他没有从这山壁上跌下去。
缓过神来的宋濯对旁边索道上和他平行的魏征笑笑,“你再偷用法术,我可就要贬你去给牛头马面当司机了。”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魏征赶紧否认三连,为了可信,他还埋头加速爬了一会儿锁链,不到三分钟,就远远的把宋濯甩下了,这才回头看宋濯,还故意放开握着锁链的手,在峭壁上表演平地走路。
就在魏征玩的开心的时候,刚缓过神来的宋濯还没有爬上几分钟的宋濯,突然只觉眼睛里充满了绿色。
而那一片翠绿有在一刹那之间变成了血红。
那不是燃料,那是真的血。
那是地府里的血锅,下面的柴火在呲呲的烧着,锅里的血液咕嘟嘟的翻滚着,冒着热气。
突然那血锅中央伸出一双手来,那手直往宋濯的脖子上抓。
这是?
宋濯的眼睛睁大,他想要反抗,想要说话呼救,却发现他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被那血锅里伸出的手抓住了脖子,那手越抓越紧,他就要窒息了。
酆都大帝的肉身死了灵魂还是永生的,甚至会在死后的那一瞬间就恢复属于神的力量。
可是这一次好像不一样,宋濯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在窒息,在失去意识,在变成一个可以任人摆布的尸体。
终于,在一个时刻,宋濯停止了呼吸,没有了意识,他没有变回酆都大帝,而是变成了一个毫无思想的躯壳直直的往山下坠去。
陆绅和魏征发现了他的异常。
但奇怪的是,他们都帮不了他。
陆绅抓不住宋濯的身体。
魏征施了法术,却屁用没有,他的法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收抵消了一样,和宋濯一起往下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绅也放开了锁链,随宋濯一起跳下了山崖,“魏军师,精锐军就交给你了。”
魏征眼看着他们两人的身体直挺挺的往山下掉,却也只能眼睁睁地开着,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酆都大帝肯定会度过此劫,这是魏征对宋濯的信任。
而对于陆绅,魏征是知道他和楚昇有交易的。
陆绅本就是游魂野鬼,按照地府规定,他必要受到冥界最为严厉的惩罚。而他只有在宋濯的此次劫难中立功,才能从地藏王那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至于魏征自己,他要带着这帮精锐军完成他们的任务,他可不能为了义气放弃拯救轮回的重责,而且只有他撑住了,等宋濯回来,才会有对他们有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