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否(3)
“这样啊,那我可否提个小小的建议?宫先生可以尝试着恢复梦境之前的作息。你走出去看看,也许就会发现天已经在慢慢开始亮了。”
“我试试。”
与画家谈论画作,是最容易探进他的内心的,无奈,宋濯不懂画,也实在诹不出什么艺术鉴赏的套路,只好按照往常的流程,和宫宿聊了聊家庭、工作环境和感情,甚至还问了问他的大学生活。
据宫宿所言,他是碧水本地人。这一点从宫宿的口音,宋濯也可听出来。
宫宿的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母亲是做服装生意的,他们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宫宿被判给了母亲。
宫宿说,虽然父母离异,他们工作也都很忙,但他一直以来都能感受到父母的爱,也很爱他们。
宫宿说他大学期间谈过一次恋爱,但因对方毕业就要回老家,所以就分了手。
宫宿的画室在一个拐角处,他隔壁是一对夫妻经营的咖啡馆,那对夫妻很恩爱,人也很好相处。
如果宫宿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生活圈子就很单纯和幸福,那这病因从何而来?
而宋濯也从宫宿的话里听到了些许隐瞒的迹象,但心理学从来都不是挖掘真相。咨询者不说,他只能等。
沈律是碧水市公安局刑警二队的队长,他和宋濯是发小,后来,因为宋濯导师和刑警队的某些合作,他俩更经常性的厮混在一起。
这个周三下午,宋濯的预约人因有事不能来,他就平白多了半天假期。由于他参与了导师的课题,这半天假并不能拿来在家里睡觉,他需要去市局一趟。
第2章
宋濯的导师牵头了一个犯罪心理相关的研究课题,这个课题要观察收集一些罪犯的心理数据,而宋濯今日来公安局,就是为了一桩连环谋杀案的凶手。
两个月之前,碧水市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一周之内,有三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接连在雨夜被jian杀。
经过碧水市警方的努力,这桩杀人案很快就告破了,凶手叫吴佳俊,是这三个受害人的男朋友。
被捕后,吴佳俊供述了他如何发现猎物,如何同时和三个人交往,又如何将她们杀害的过程,警方本以为这件案子可以顺利将凶手绳之以法,却没想到这个吴佳俊不知从哪儿弄到了一份精神疾病诊断单书。
就在他极有可能因为精神疾病获得轻判时,是宋濯的导师重新给出了权威的司法心理鉴定,才让他彻底丧失了脱罪的机会。
吴佳俊的判决书昨日就已经下来了,宋濯今日来,是想赶在他被送到监狱服刑之前收集到他的相关心理资料。
宋濯见过吴佳俊之后,来到了刑警二队。
沈律手下带了十来号人,其他人应该是被派去出外勤了,这会儿办公室只剩了三四个人,却也都忙的热火朝天,脚不沾地,没人有空搭理进来的宋濯。
“受害人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法医那边说,她指纹被事先磨平了,DNA库里也没有相符合的信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确定受害人身份,这样,你再把全市,不,全省符合条件的失踪女性进行比对一次。”
沈律烦躁的深吸了一口烟,再重重的把它捻灭在烟灰缸里,“这个崽种心思缜密,不想是第一次犯案,你让小李他们把之前十年未破的类似案综翻出来比对。”
宋濯走到沈律办公室门口,听到他正在和一个小警员谈论案情,敲门示意了下就自行找了把椅子坐了。
沈律瞪了他一眼,又和小警员交代了点别的,等小警员出去后,沈律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来了?”
“我来见吴佳琪。从早上查到现在?吃饭了吗?”
“还吃什么饭啊!你说碧水市今年是不是犯了什么煞?就这几个月都第几起了?”
“犯不犯煞的,我不知道,但这几起案子没准真有隐藏的联系。”
沈律本只是着急上火吐吐槽,毕竟吴佳俊都抓起来了,案子也结了。可他现在听着宋濯这么严肃的说法,不免也警惕起来。
“你什么意思?”
“我去见吴佳俊时,他无缘无故说了一句话。”
“什么?”
“水,还会来的。”
因为案子,沈律最近都得睡在单位了。宋濯给他叫了个外卖后,就出了公安局,回了家。
宋濯是碧水本地人,他的老家原本在碧水市的北区,前几年那片儿拆迁,宋家的园子本就大,得了不少拆迁费,还赔了三套房子。
现在,那三套房子里的其中一套宋濯父母住着,一套租了出去,另一套小点的被宋濯卖了,又添了些钱在碑宴区买了套离学校和咨询室近的,也就是宋濯现在住的房子。
宋濯的父母自打退休后就经常出去玩,后来干脆在一个海岛开了家客栈,不怎么回碧水市。
宋濯现在住的小区叫名景花园,是东区比较高档的楼盘,他住在32楼,一梯一户,三室一厅,挑高设计,宽敞大气。
只是他家的装修极其简单,东西也很少,倒是显得没有人气又冷清的很。
但宋濯就是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每天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整个城市的灯火阑珊。
这个城市,这个世界,每时每刻,角角落落都发生着许多的事情,宋濯看着它们,却又只是在看着它们。
宋濯家所在的小区治安很好,从未发生过不法事件。
可是宋濯今天回家,按开门密码时,却总有一种他家被人入侵过的感觉。
只是他在家转了一圈,又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痕迹,只是发现他家的大门后和客厅的顶灯上被人悬了东西。
一个装着符咒的小袋,一把桃木剑。
宋濯看着这两样格格不入的东西,捏了捏架着眼睛的鼻梁,然后将眼镜取下来,再没给这两件不速之客过多关注,倒是也没将它们取下来。
第二日,宋濯又去了公安局,今天倒不是因为公事,他只是闲来给二队长送午饭的,如果可以顺便听一耳朵案件进展,那就更好了。
宋濯到二队办公室时,一个便衣小同志押着个人进来。
要是不认真看,还真看不出来那是个人。
那人佝偻着身子也有近一米九的身高,魁梧的过了分,虎背熊腰的,就像一个强壮的大猩猩。
他应该是个男人,头发好似从生下来就没有整理清洗过,一股股错综复杂的盘结在头上,中间还纠缠着稻草和垃圾。
他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不知是从那个垃圾桶里翻找出来的,破旧不堪的挂在身上。
宋濯看着他,一向淡然的眼睛里也不觉得闪过一些情绪。
“队长。”
小同志笑着和手捧饭盒的沈律打招呼,“这傻子中午又在东宿街闹事,为了抓他,我忙了一中午,这会儿,还没吃上饭呢。”
“知道了知道了,小的这就给各位点外卖。”沈律不着痕迹的藏过宋濯的饭盒,拍了下小同志的脑袋,也和他们没大没小的闹,说着就拿出手机,点了平时吃的店。
随后他又说,“这就是那个经常在匝井区闹事打人的傻子?怎么地,现在傻子也归刑警队管了?我们都忙成什么样了你还有空去管这闲事?”
“这不是局长亲自打的电话让我去的吗?我这也不能不听领导指令啊?”
“老周还管这事?”
“还不是因为,这小子今天打了咱们市旅游局长的夫人,周局让我把他先带回队里,有空再送去城西的精神病院。”
“哦。”
沈律点了点头就让小同志押着人走了,
他也带着宋濯进了里间的办公室。
沈律的办公室就是在大办公室里隔出来的一个小间,万年不关门,除了不用随时给别人让路,和坐在外面也没多大区别。
沈律将被卷宗铺满的办公桌收拾出一角放下饭盒,一边大口塞着饺子一边和宋濯说,“你说你一个心理医生天天跑公安局干什么?你要真对犯罪心理感兴趣,当初怎么不考个警校啊?你要真考了警校,也还能跟你那个导师,也不用现在天天在我这打探消息,逼着我违背纪律。”
宋濯原还在回忆着那傻子看向他的眼神,那杂乱的头发下,藏着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好似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灵长类生物的眼睛,痴呆到了极致,却又会突然亮出一丝嗜血的原始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