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十七年+番外(27)
那一天生疼的手腕温故可能永远不会忘记了,就像他脚下秦知潮被无限拉长的影子也越来越远。
想追上来的男孩,被他一句“先别跟着我。”阻挡了脚步。
他们沉默的回了家,“砰!”一声,刘溪重重的关上门。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站在门口,刘溪通红着眼,温故低下头不敢看她。
“你们什么关系?”刘溪重重吸了一口气,开口询问。
“恋人。”温故抬头看对面的人,第一次如此坦然。
刘溪揪着心口靠在门上,继续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妈妈,我们先去医院吧,我到时候再和你说清楚。”温故担心她的病情。
“不!你现在就说清楚。是那个人逼你的对不对?你以前那么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一定是被骗了!”
“对不起,妈妈,我是自愿的,我喜欢他。”
“不不不!”刘溪用力的摇头,她没有办法接受,无力的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温故!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能把我唯一的儿子变成变态!”
“我求求你,你和他分开吧,你们这是不正常的,把我乖乖的儿子还给我吧!”
她痛哭失声。
温故无力的跪在她面前,没有松口。
刘溪哭到晕厥,温故着急的把她送到医院,醒来的刘溪不肯说话,也不配合治疗。
主治医生只好叫温故单独出来说话。“病人的情绪最好不要大起大落。”
“抱歉,医生。”
“这不是和我抱歉的事。你妈妈她的身体并不算好,尽管这一年来癌细胞没有大规模扩散,但就现在而言,看不到痊愈的希望。”
“我该怎么做?”温故茫然的看着他,他眼角发红,不敢轻易在母亲面前吐露的动摇,在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人面前却难以掩盖。
医生以为他是因为母亲的病情露出这么一副模样,尽管看过许多生离死别,这还是让他有些心软了安慰道,“目前来看,你妈妈的情况还不太痛苦,时间也有很多。”
和医生谈完话,温故一个人躲到了医院的阳台,秦知潮给他发了很多短信,他没有看也没有回。
深蓝色的天幕一点点蚕食着夕阳的余晖,万家灯火逐盏亮起,视线随之延伸又回落,最后停留在住院部门口一个人影身上。
温故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还会待多久。
楼下的人将目光上投,黑暗中,他们仿佛视线相缠。
楼下的人拿起手机,温故的手机铃声随之响起。
“温故”
“嗯”
“温故”
“嗯”
电话那头的人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他一遍遍的回应。他想让自己少说话,可是每一个气音都昭示着他的脆弱。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怪你,我都支持你。”
温故抬头望天,银河横亘在夜幕之中,像极了他们表白的那一天。
“我们……我们分开吧。”他想了很多,和秦知潮的点点滴滴,最终也还是对不起他。
他没有办法放弃母亲,这是他生来就负起的债。
“我会一直等你的。”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秦知潮的声音暗哑却坚定,他从来舍不得他的温故痛苦。
楼下的人还会再待多久,温故没有办法看着他了,他将自己关进厕所。
“我和他分开了。”第二天阳光正好的时候,温故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刘溪。
躺在病床上的人如释重负,她尽力笑着对温故说,“大学里有很多可爱的女生,很快你就会忘记那个人了。”
温故没有回答,只是叫主治医生再来看看她的情况,她也非常的配合治疗。
“你好好配合,病情也能好转一些,身体总归是自己的。”医生语重心长的嘱咐。
和秦知潮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刘溪都乐于给温故介绍对象,尽管他表现的像是能接受的样子,可到底没有表演天赋。很多时候他也想质问自己为什么就非得喜欢一个人,偏偏别人就不行,或许要将那颗跳动的心呕出来才能结束。
很快就到了要毕业的时候,作为一个年年拿奖学金的优异学生,温故早早的准备好了毕业论文,并在一家业界口碑很好的公司实习。而秦知潮当年拍的电影终于时隔多年上映,温故一个人进了影院观看,反反复复的看他那一个镜头。他们很久没见了,也很久没有联系了。电影红遍大江南北,在庞大的评论区里,也有一两条关于秦知潮的,温故一个个抠出与他有关的信息,像一个变态似的在网上搜索他的信息,视奸着他暴露在网络的一切。
直到后来他看到那张照片,秦知潮和一个女生手牵手,有说有笑。留言里的祝福像一根根针,那么刺眼。他无力的垂下头,一切真正的结束了也挺好。
“你是不是还喜欢着那个孩子?”刘溪躺在病床上问他,化疗使她头发掉光,虚弱的像是很快就会离开。
“我已经忘记他了。”他们这样的对话出现过很多次,现在的温故能很平静的说出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上一次来看我那个小姑娘,很可爱啊。”
“嗯”
“你,咳,不要错过人家。咳咳!”刘溪翻身咳嗽。
“我们还是不要耽误她比较好。我去给你叫护士,妈妈。”
温故知道这一出荒唐滑稽重复的闹剧总有一天会结束,可他一点也不期待。
☆、第 25 章
因为刘溪多年的治疗,花光了积蓄,温故只好把他们的家卖了。托房价飞涨的福,卖房子得来的钱不至于让他为医药费负债。
新房子租在医院附近,一个二十平左右的房间,每天三点一线。刘溪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医生告诉他们,她只剩三个月的时间。
望着床上枯瘦的人,温故突然想不起来她以前是什么模样了。
“妈妈”他轻轻叫她。
病床上的人听不到,她一天沉睡的时间已经比清醒的时候要多。窗外开始飘雪,很难得,一点点的白色染在窗框上又消失。“下雪了呢。”
刘溪没能看到温故戴上博士帽,三月多她就去世了。那一天的阳光不错,在连下了半个月的雨后,很多人都出来晒太阳,温故推着刘溪绕着医院的公园走了一圈又一圈。
“今年的花开得不好。”刘溪难得有精神头,她望着那几株高大的樱花喃喃道。
“今年雨水多。”连日的雨冲落了花苞,让这些樱树还没有盛开就已经夹青。温故推着她又走近了点,“还是有不少花开了的。”
“不开花,也没什么,还是有开花的,这么大一颗树。”一片片樱花飘零,周围几个小孩吵吵闹闹让温故没听清楚刘溪的话。
他接了几片花瓣,再低下头时,刘溪已经睡了。
这些天温故一步都不敢离开医院,他害怕,但噩耗还是不可避免,晚上七点刘溪推进ICU,半个小时后,温故带着口罩进去听遗言。
“温故……对……我爱你。”病床上苍白无力的人费劲她余生的力气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温故紧紧紧紧握着着她的手,还是不能阻止温度一点一点的抽离。
“这是你妈妈的遗书,她之前有精神的时候写的。”主治医生把一封有点皱的信交给温故,他担忧的看了几眼,还是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
温故并没有崩溃,甚至于他都没有哭,他只是有一点好像在做梦。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翻看他妈妈最后给他的遗书。
亲爱的温故: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我大概已经不在了。今天的天气不好,过一会,你就会撑着雨伞回来。
我小的时候,春天也很多雨,我喜欢花色的雨伞,但是只能用哥哥用坏的雨伞;后来我希望出国成为翻译官,但是求职信没能寄出去;思思出生的时候我希望能给她所有的爱,依然没能做到。
我这一生的悲剧好像都来源于一个女人,我的母亲。
你呢?会不会有一天你回望过去的时候也这样觉得,我很害怕。你从小就很乖,从出生那么一小团开始,一点点一点点长大,到现在依旧是令我骄傲的存在。
你自私的母亲到现在都没能接受你是一个同性恋,可是她更害怕,往后余生没有人比她这样自私的人还爱你。所以她自私的想着,只要有人爱着你陪着你,那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