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入怀+番外(100)
由于所知的信息非常有限,经过走失和找到的时间比对,最后路浔给了他几十个女孩的资料。其中有一个就是曾在福利院待过一段时间的“月月”。
其它的每一个女孩都还健在,拥有着各式各样的人生。颓丧也好,幸福也好,都过着各自的生活。
只有这一个,早逝在境外的街头。
顾郁曾在得知这些结果之后,频频猜测属于简桥的月月,会是哪一个。是那个学医的大学生,还是那个开了个小店的理发师,抑或是那个在酒吧工作的服务生……
他从没想过,竟然就是那唯一的,去世的一个。
他这才回忆起资料里那张模糊的侧颜照片,此时一想,和简桥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
顾郁不想告诉简桥,本来还打算用时间去见见每一个“月月”,确定简桥要找的那个究竟是谁。却没想到,真正应该见的那个,早已见不到了。
他才知晓,原来简桥在睡梦中唤的人是她,讲真心话说想见到的是她,辗转难眠牵挂的是她,日日翻看报纸找寻的也是她。
看着窗边那个蜷缩成一团止不住颤抖的清瘦的身影,顾郁的心像是被紧紧攥住那样疼。他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走过去,打开门,走到门外。
房门虚掩,透出一道莹洁的光亮。良久,里面传来一声压抑隐忍的哽咽。
顾郁目光滞涩,心口钝痛,脱力地蹲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女孩在《渴》的第一个番外有提到过。
虽然故事增添了戏剧性,但世界上,走失的人,每一天都在无数人心中被找寻着。
在开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早想好了每一个人的结局。常常会一个人走在夜晚的那条石板小路上,反复听着《等着我》这首歌,心疼简桥日日夜夜盼着找不到的家人。
我要找到你 多少年不管
无论你会在 世界哪一端
你要等着我 拨开了人海
到你的身边来 不离开
让我奔向你 看着你的脸
该如何开口 说我多想念
让我奔向你 捧着你的脸
却还没有开口 泪已满面
只愿所有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不要和至亲至爱的人走散。
我也很希望简桥最深心底的那张寻人启事,不曾有过谁的名字。
☆、64
夜深之至。
窗外开始下起雨来,淅淅沥沥落在屋檐,打得窗框滴滴答答地响。屋外飘着萧瑟的秋风,随风坠下片片落叶,雨水在一地枯叶间流淌。
顾郁轻手轻脚地拉上窗帘,遮蔽朦胧暗淡的月色。在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掖好被子。
睡在狭窄沙发床上的人背对着他,没有动静,昏暗中睫毛轻颤,想伸手抓住他,但终究什么也没有做。
顾郁走出去,轻掩房门,在影影绰绰的楼梯上坐下,靠着墙一言不发。良久,才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躺下,却无睡意。
时间流逝,雨水依旧敲打着屋檐,听上去雨势大了些,密密麻麻地落在地上,世界被一片雨声淹没,
他拿起手机,昏黑的夜色迸发出一丝光亮。顾郁点进对话框,踌躇着输入了几个字。
「桥桥,不知道你睡着没有。今天的事」
他的指尖顿了顿,没有继续写下去。犹豫片刻,把写好的字都删掉。
「简桥,不要太难过,我会」
删掉。
「想陪陪你,等你心情好点儿了我就去」
顾郁叹了口气,继续删除每一个字,对话框里空空如也。他想了许久,再次写道——
「今晚的雨好大,很想」
门突然被打开,顾郁吓得手一抖,手机像烫手山芋似的在手里滚了两圈,落在了地上。
顾郁立即朝门口看过去,门口站着的还是那个颀长清瘦的身影。
他坐起身来,默然望去。还没等反应,来人已经走过来,钻进被子一把将他推倒在床头,二话不说吻了上去。
外面雨滴不绝,雷鸣阵阵,淹没了屋里轻缓的喘息。
唇齿触碰间,顾郁轻皱眉头,偏过脑袋停顿片刻。感觉嘴唇被咬破了,但片刻过后,还是把那句弱弱的“疼”咽了下去。
他脑子里鬼使神差地浮现出简桥画过的好多作品,想起撩拨心弦的不甘落寞的胭脂红,想起无边无际沉静温婉的黛蓝,想起悄然无声莹洁不染的月白。
这个倾盆而下的雨夜,在简桥心里,会是什么颜色呢?
顾郁翻了个身,轻轻把他放在床上,简桥的脑袋埋在他肩头,垂着眼眸,神色恍惚。他的脑袋陷进枕头里,遮住了半张脸。顾郁轻轻抱住他,不发一言的夜晚,一如眼前的人温软默然。
他想说什么话当做安慰,让简桥心里好受一点。可思来想去,哪一句都不合心意,话到嘴边,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顾郁凑近轻轻吻他,不同于简桥的冲动和发泄,他给简桥的吻缠绵缱绻,一如往常。
如果非要用一种颜色来形容他们相拥的雨夜,他希望是简桥喜欢的颜色。不论是什么模样,只要简桥能开心一点,就是他所期盼的。
简桥靠着他闭上眼睛,温润安静,似是累了。顾郁轻手轻脚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打开录音,录下了一段雨声。
后来顾郁一直担心简桥受伤的手会影响他创作,毕竟是这只手给了他骄傲的一切。
简桥的手花了大概四五周才恢复,总体来说康复得还算不错。不过这似乎是十几年来他第一次这么久没画画,颇有点儿不适应。
学校基本结了课,顾郁没有去实习,一直在准备研究生考试,在图书馆从早泡到夜晚直到闭馆也是家常便饭。
陈方旭不想离开,但经不起杨佳晴三番五次地劝说,还是决定到莫斯科留学去读研究生。不过他现在的时间,一部分在复习,一部分默默跟在喜欢的女孩身后,还有起早贪黑的一大部分在恶补手语。
自从得知了姐姐的下落,简桥的希望破灭了,更没有什么心思学习俄语。草草应付着实习,仍旧几天几天地待在画室。手还伤着的时候,就看书、研究画册,手一好,就全然不顾医生的叮嘱,不知疲累地日夜绘画。
顾郁觉得这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简桥总是把什么都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绘画之于他,就如同对于老陈一样,是一个情绪的出口,能让他适当地发泄一下。虽然那段时间他画出来的东西,常常灰暗朦胧,让顾郁觉得密闭压抑。
不过时间一长,这种漫长的发泄和阴翳过后,简桥渐渐向往常的状态靠拢,脸上多了笑容,偶尔也还与他玩笑几句。
时间从来不宽慰任何人,时间里的人来人往,才是一剂让人释怀的良药。
入秋以来,顾千凡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却整日忙碌,成天教冷清画画,恨不得毕生本事全给他。除此之外,又手把手地教给易向涵许多画舟堂的事宜。
“爷爷,肩膀又疼了吧?”顾郁靠近,坐在床沿,给老头子按摩,“我不是跟您说少操心吗,画画、浇花、跳舞,哪一样不比天天东奔西跑容易的。”
顾千凡活动了一下肩膀,取下老花眼镜,揉了揉眼睛,接着写自己的绘画笔记,“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呀。为人师表,倾囊相授,这是本职。”
“我不是小屁孩,都长多大了。还以为我背着书包,没有桌子高,成天在您身边打转呢?”
“哟呵,咱们小宝是长大了,”顾千凡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恋爱也谈了。”
听到这话顾郁赶紧缩回了手,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问道:“您说什么呢,我哪儿谈恋爱啊。”
顾千凡回过头,捧着笔记仔细钻研,不停地写着,字迹飘逸潇洒,不愧大家风范。他用笔杆子敲了敲肩膀,示意他接着按,饶有兴趣地长叹一声,“哎呀——咱们小宝出息喽。”
顾郁心虚地继续给他按摩,不知道老头儿是怎么发现的,难道很明显吗?关小梨看出来也就算了,就连爷爷的眼睛也逃不过?
“我说呢,向涵你不要,漫衣也不喜欢,”顾千凡握着笔尖顿了顿,笑了一下,“你说你,怎么还给我谈了个男孩子呢,嗯?”
这下顾郁的脸越发红了,像加了赤色颜料的火红石榴果,娇滴滴淌着水,晶莹剔透还脸皮薄,说一句就更红一分。